这样的做法伤了孟谨洲的心,他以为他们早就好得如同一体,到头来连分享都不能。不论好事坏事,他起码该有基本的知情权,共同分担一部分,可林钟极力撇清的样子让人觉得陌生。
伤心归伤心,孟谨洲没有真的生气,稍微一冷静,也知道自己不该心急,没计较多久就烟消云散了。
只是林钟一门心思扑在合同的事情上,几次三番对孟谨洲的主动示好无动于衷,是个人都会累。
孟谨洲连故意少穿件毛衣,打着哆嗦喊冷这种不值一提的小心机都使上了,但凡林钟能看一眼、问一声,他都能揭过去。
林钟却没有。
他远在几千公里外,急得团团转,事情都憋在心里,嘴角上了火,一面安慰家里一面寻求办法。
孟谨洲与他冷战了几天,体谅过、愤怒过,最终心灰意冷。
恰好孟邦来了伦敦,按照之前说的,带孟谨洲四处应酬见同行、见长辈,每天快半夜才能回到公寓。那时林钟通常都睡了,第二天再起,身边也没了人。
某天下午,林钟发来消息,说在公寓等他。
孟谨洲推了与教授原定的谈话,一路狂奔回去,推开门,家里连盏顶灯都没开。林钟走投无路地坐了一下午,下午的课直接就没去。
他做好了分手的准备,泪水流干了,苦到舌根都发麻。
孟谨洲开了几盏大灯,屋内顿时灯火通明,林钟面色憔悴地坐在客厅,像被雨从树上打掉的一片树叶,单薄而缺乏生气。
“回来了?我有话跟你说。”半天没进食,胃部绞痛不已,林钟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他整个人憔悴到不能看,孟谨洲以为他打算和盘托出,快步走到沙发边,先伸手探了探林钟的额头:“晚点再说,身体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可能有点低血糖。你先坐下吧。” 林钟一动不动,双手撑在膝盖上,按着太阳穴,紧闭着眼,像入了定。孟谨洲身上带着屋外的寒气,与家里闷热的空气撞在一起,给他带来一丝喘息的空间。
孟谨洲没听,径直去泡了一杯阿华田,半杯粉,半杯水,动作已经非常熟练。
温热的马克杯握在手里,林钟抿了一口,听到孟谨洲问:“够不够甜?要不要吃点什么?你脸色真的很不好,没吃中饭吗?”
林钟艰难的挤出一点表情,摇摇头:“不用了,我不想吃。”
孟谨洲抓着他的手,像安慰弱小的动物,在手背上一下下地轻轻抚摸:“这些天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说出来,万一我能帮你呢?要实在不想说,我也不逼问你。”
“家里的事,不方便说。”林钟拨开他的手,淡淡道,“不过这些天,我也想了很多。你爸最近带着你谈生意,应该是想以后把公司交给你打理吧。还没毕业就带着你到处见人,想必是都给你规划好了,怎么一步步熟悉业务,结识人脉,再接手公司?他对别的方面会不会也有考量?比如,有没有给你介绍合适的女孩?”
孟谨洲一凛:“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知道你这个情况吗?”
孟谨洲想开口,林钟没让他说:“你不用解释,我只是随口一问,没兴趣深究。但他一定对你有很高的期望吧,事业、家庭,方方面面的……对你的另一半有什么要求吗?书香门第,还是门当户对?我应该远远够不上他心里的标准吧,且不说我是个男的,其他方面估计也看不上,觉得我配不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孟谨洲怒了,“如果是要扯这些,就别说了。”
“听我说完……”林钟咽了咽口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们之间,要不就算了吧。现在才四月,离毕业还有两个月,未来还没有定数,留在哪里发展都不一定。我们之间的差距也悬殊,我有时候会自卑,觉得总有一天会追不上你。”
他刻意放大情绪,说着连自己都信了:“我这个人有点悲观,怕以后分开时太难堪,不如就停在这里,怎么样?”
孟谨洲没料到是这样一番话,他最近每天都在担心林钟,想问发生了什么又不敢,终于等到林钟愿意开口谈谈,紧赶慢赶地跑回来,面对的竟然是一句“算了”。
双手僵在半空不知作何反应,他淡淡地质问,眼底却已掀起了风暴:“你想了这么些天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什么怎么样?我听不懂!”
林钟一脸平静:“你明明听懂了。我们之间,就这么算了吧。”
“你是为了躲避什么,故意跟我找茬吗?”
林钟摇头:“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还是你家里人知道了?”孟谨洲咬着牙,起身撑在沙发两侧,逼得林钟不得不直视他:“别说分手是你的真实想法,狗屁!我不信!这几天魂不守舍的,问什么也不答,我起初伤心难过,觉得你不信任我,后来又安慰自己,等你想坦白的时候自然就说了。于是花了十倍的耐心等,今天教授要找我谈话,我都找借口推了,回来就是为了听这个?”
“想拿我爸当借口是吧?别说生活了,他平时连学业也一概不问。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坦白吗?我是没有,但已经想好了,毕业后我们可以一起留在这,天高皇帝远的,谁也干涉不了。他前天问我毕业规划,我就是这么答的,我说我看不上那点家产,不想回上海,打算留在这里。为此他跟我吵了几句,句句属实,一个字都不作假!”
“这样的回答满意吗?还想找什么借口分手?要是编不出像样的理由大可不必这样找托词。我不想听。”
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孟谨洲用力捏着林钟的肩膀,语气充满不甘:“你骗不了我林钟,如果真遇上什么事,就明明白白告诉我。我是你男朋友,有责任陪你一起分担。你要是不想说,我可以等,但别想让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同意分开!”
眼泪霎那间又流下来,林钟还以为自己哭不出来了,可额头抵着孟谨洲的肩膀,泪水像失了控一样地掉。
“我找不到办法……”林钟说。
声音混合着呜咽,林钟泣不成声,孟谨洲听不清。
他抱住林钟,将他牢牢按在胸口,眼睑处通红,声音也半哑:“我不着急,我可以再给你时间,等你愿意告诉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