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谨洲没继续逗他，收起调笑，拉开椅子往门口走，认真道：“住不了，吃好饭我就得走。”

林钟没说什么“别折腾”，“可以改天”之类的话，只回：“好，那我等你。”

上海连着下了几天雨，天像是被谁捅漏了似的泼个没完，在林钟生日这天终于放晴。

七点不到，孟谨洲自己开车去公司。路边积水慢慢褪去，留下大面积的深灰色水迹，要不了半天就能恢复干爽。上班的人神色匆匆，却也难得被天气打动，露出点雨后天晴的笑容。

道路两旁高楼林立，孟谨洲一路踩着油门疾行，心早就飞去了南城。

他在办公室处理了几份待签字的文件，把收件箱的邮件一一回复确认，八点半左右听到第一位员工来上班的声音。

何曼是今年新招的财务，硕士一毕业就被录用了，每天都最早来打卡。她并非是要积极表现博好感，只是家里住得远，晚十分钟出门保不齐就会迟到，抱着宁可早到不可迟到的心理坚持做给公司开门的第一人。

她手里捏着山东煎饼的袋子，嘴里照常叼着一包豆浆，另一只手抬起工牌刷门口的机器。

打卡机“滴”地一声，传出亲切的电子女声：“何曼，早上好。”

办公室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人，她把工牌挂回脖子里，接过牙齿叼着的豆浆袋，习惯性地对着机器回了一句“早上好”，就往工位走。

她哪能预想到，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维持半年的第一名记录忽然就被打破了。

孟谨洲出来倒杯水，闻声冲门口扬了扬手里的马克杯，跟她打招呼，心情颇好：“这么早啊。”

“老板……！”何曼以为见了鬼，着实吓一跳，手里的早餐差点掉在地上。她忙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确认时间，办公室里寂静如常，只有总经理办公室亮着灯。

“吓着你了？不好意思啊。”

何曼把早餐全部捏在手里，惊魂未定，战战兢兢回了个“早”。

孟谨洲点点头，又说一句抱歉，就转身回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何曼一边坐到工位上狼吞虎咽，一边第一时间往办公室八卦群里通风报信：老板今天亲自查考勤，大家千万别迟到！

群里纷纷响应感谢，短短五分钟就有三个同事要请她喝奶茶。

她被一反常态的状况吓懵了，吃到一半才想起来，规定的上班时间是九点半，办公室也没有规定不能吃早餐。

太阳越升越高，办公区陆陆续续有人来。先到的集体噤声，给后来的比手势，示意老板在里面。一个个有如惊弓之鸟，以为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韩兴作为唯一理智尚存的员工，无语地安抚众人：“老板什么时候因为考勤苛责过你们，不就是来的早点儿吗，怎么紧张成这样。”

“老板加班不奇怪，早来就是要宣布重大消息的前兆，比如上次就是因为有人泄露报价导致项目被抢，然后开了三个人。”一个老员工低声道。

他消息最灵通，新来的同事听了纷纷咋舌：“我朋友前天刚被裁员，现在工作不好找啊。”

何曼到底比较天真，不仅听进去了，还跟着分析：“我们公司去年的财报很可观啊，会不会是要调整工作时长，实行996之前，老板先以身作则？”

大家众说纷纭，猜什么的都有，越揣度越离谱，不敢明目张胆地讨论，便拉了个小群在手机里打字聊。

一个小时后，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开了。孟谨洲款款走出来，手里提着个小盒子，没注意到办公室里诡异的气氛。

他一边滑动关闭手机闹铃，一边走到韩兴的办公桌前交代：“朋友生日，我先过去一趟，晚点跟你在高铁站汇合。”

众人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还在屏息等他发话，孟谨洲就这么走了。

他前脚跨出去，后脚办公室里便松懈下来，大家一颗心悬着，纷纷堵住韩兴追问到底会不会裁员。

韩兴刚要笑话他们想太多，开口前回忆起前两天替老板跑腿买蛋糕模具，订南城的车票……再联想到方才的话，忽然之间茅塞顿开，大彻大悟。

孟谨洲与林钟初次见面时的对话、寄往南城的快递、深更半夜的工作安排一一在脑海中闪回，一举一动有迹可循，皆是那么异常！分明是旧情复燃的征兆啊！

亏他一直以为两位老板只是朋友。

韩兴在心里恼死了，他怎么才看出来！

以后笑话别人前还是先检讨自己吧！

他心里惊了个天翻地覆，眼睛瞪得滚圆，就是抿着嘴不说。

那震惊又难以置信的眼神落在大家眼里，成了肯定，顿时闹成一锅粥。

“真的要裁人？”

“开谁？”

“哪个项目出事了？”

“你说话呀！”

“没有的事，别瞎诅咒。”为了稳定人心，韩兴做了个嘘的手势，无奈地压低了声音：“老板可能是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