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女士紧蹙着眉,她不是老古董,也不怕别人说闲话,就想要个答案。
光宗耀祖、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是别人家的规矩,自从家里出了事,她没再指望这些,只希望大家平平安安的,把日子过好。
话音未落,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林钟身上。老林比任何人都看得开,探究中带着兴奋,林瑞则偷偷竖起大拇指给他鼓励。
这一天早晚要面对,被郑向东提早捅出来了也好。
林钟没有犹豫地摆下碗筷,肯定地点了头,认了:“是。”
说实话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挨,这句迟来的坦白反而像是解脱。
他舒畅地呼出一口气,无论会迎来怎样的审判都行,再也不想藏,字字发自内心,说得真切:“我以前就喜欢他。”
还有一句没说出口的是,我爱他。
我三年前因为爱他而离开,现在因为爱他而想努力地回到他身边去。
意料之外的,他没有迎来声讨,老林和林瑞面露喜色,因李女士眉头紧皱而没有当即发表意见。时间凝固住般,全家一时鸦雀无声。
林钟揣紧了一颗心,悬停在半空中,等待最后的发落。
李女士沉默不语,拿筷子捣碗中的米饭,一下一下,几乎要把面上的土豆丝埋进去,良久才抬起头,说:“其实我早该看出来的……这些年全家的心思都在茶厂上,没有关心过你和林瑞的事。做饭的时候我想了很多,小洲在家的时候,你明显更开心,整个人有情绪了,也有生气了。”
“要说完全接受是假的,我……一时半会可能也缓不过来。”李女士语速很慢,句句发自肺腑,“但我这几年也看透了,独来独往的没交什么朋友,不怕别人戳脊梁骨。在南城不比国外,可能要承受很多,你自己想好就行。”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林钟低声喊了一句:“妈……”
李女士何尝不是忍着情绪,她痛心于自己的迟钝,也心疼这段感情:“我从来都对你放心,自己把握好,别吃亏,也别受委屈。妈只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别的不重要。”
林钟心里酸痛,像被人捏扁了的橙子,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女士不再看他,抹掉眼角的几滴泪,轻描淡写地揭过:“再说下去菜要凉了,吃饭吧。”
“哎动筷动筷。”老林主动打圆场,做出一幅等不及要吃饭的样子。
林钟吸了吸鼻子,最终挤出一句:“谢谢。”
距离6月17日不到三天,整座南城进入了盛夏。酷暑难挡,吹在脸上的风都是热的,路上随处可见戴着斗笠或者凉帽的人。
树上知了没日没夜地喊叫,树下的石头被烤得滚烫,成了天然的砭石。工作之余,林钟经常坐在茶厂门口的大石头上发呆,等背上快被烘出一层薄汗才走。
他维持这个状态有两天了,李女士说好几回也没用。得亏他天生皮肤白,愣是一点没晒黑,顶多皮肤有些发干,晚上回家借李女士的乳液一抹就好了。
孟谨洲是钓鱼的一把好手,万年不发一条的朋友圈近几日更新频繁。项目启动、朋友聚会、某位老板的整岁大生日,他总有饭局可晒。山珍海味的看起来潇洒滋润,实则疲于应酬。有时故意拖到半夜才发,引林钟前来关心。
有时又像是深夜情感爆发,配图一轮弯月。
林钟每每上当,睡前总要跟他聊一番。
好在某一天焦好运说漏了嘴,林钟才知道那些照片都仅他可见。
他气得两天没上钩,到第三天时又开解自己,这么别有用心不也是为了他能挑起话头,于是又巴巴地回复。
孟谨洲每日与林钟道晚安,雷打不动地发,却只字不提即将到来的林钟的生日。林钟心里在意却不好表现,很想发一条仅孟谨洲可见的暗示,却抹不开面,只能趁透口气的功夫靠着树干发呆。
他不确定孟谨洲记不记得,毕竟他们只在一起庆祝过一次生日。
在狭窄的学校宿舍,林钟使出浑身解数为孟谨洲亲手煮了一碗长寿面。他笨手笨脚,想要做得细致却弄巧成拙,端上成品时面条早都把汤汁吸干了。
他重新烧水煮面,加热过度的电磁炉被激得窜起大片水汽,触发了烟雾报警器。
好不容易吃完蛋糕和面条,孟谨洲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按在墙边亲了个够。
之后更是没放过他,气氛太热烈,一顿生日面吃到半夜才停下来。
回想那一幕,林钟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阳光刺眼,他逆光捧着心口,企图让它安静下来,可越不去想越是控制不住。
林钟伸手捂脸,把自己折着埋进双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