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被土豆外的一层淀粉弄得滑腻腻,孟谨洲只觉脑子也像是被蒙住了,两指搓了搓,真的思量起来,要不要伸手去接。
林钟见手里的刀都停下了,就把杯子往他面前送了送:“真的好喝,诚不欺你。”
他大约是被那只薄皮青椒打乱了思绪,至今还神游在外,说的话做的动作都不经大脑,丝毫没意识到共用一个杯子的问题。
理智占了上风,孟谨洲低头切土豆,腾不开手:“下次吧。”
“干嘛还等下次啊,想尝就尝呗。”林钟干脆把杯子凑到他唇边,等看到杯沿的一圈水渍,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林钟愣了愣,几秒后僵硬地开口:“好喝吗?”
“还行。”孟谨洲头也没抬,原本贴在刀背另一侧的土豆块却咕咚一声滑到了菜板上。
听闻这动静,林钟心都提到嗓子眼,目不转睛地看了会儿,问:“你有洁癖吗?”
孟谨洲知道他指什么,把土豆捡起来码回去,淡淡道:“没有。”
“哦。”
“你多喝点儿吧。”孟谨洲把土豆泡进水里,转头看他一眼,吐出的气还带点巧克力味儿。
林钟懵懵的,冷不丁对上视线,喉结又不自觉滚动了两下,问:“为什么?”
“机智奶,”孟谨洲刻意用贱嗖嗖的语气,“多喝点变聪明。”
他话题转得巧妙,刚才那点微妙的境地立马就不复存在了。
林钟现在只想打人。
随着进入十一月下旬,天气越来越冷了。林钟不抗冻,成了最早穿羽绒服的那批人。校园里的学生图好看,大多还裹着羊毛大衣保留风度。林钟选择温度,白色羽绒服看上去比旁人臃肿,却衬得一张脸更小。
有人穿着彩色的长袍短褂略过,走出一股气定神闲的气度来,被陌生人驻足赞声惊艳。
他出门早,到教室时才七点半,摊开参考资料看了半沓,焦好运才姗姗来迟。
焦好运睡过了头,前一天留下的作业也没做完,三转两转挪到林钟旁边的位置,急匆匆道:“昨天留下的讨论题你做了吗,借我抄几个关键词,万一一会儿点到我,我答不上来。”
“通宵打游戏了?”
“嘿嘿,没通宵,早上三点睡的。游戏也不是先前那个,我新买了台switch。”焦好运一面往笔记本上飞速地誊抄答案,一面道,“你也买一台,咋俩一起啊?”
“不买,冻手。”
焦好运三两下写完停笔,才注意到他身上的外套,惊诧道:“你知道今天回暖了三度吗?穿这么多会不会有点夸张?”
“我怕冷不行吗。”林钟无所谓地拉下一截拉链,教室里暖气不充足,他甚至都没舍得脱下来。
焦好运无奈地叹口气:“行,人帅穿什么都好看,我衣橱里就没有羽绒服这种东西,显壮就算了,还土。”
“我以前也不爱穿,上岁数就知道保暖了。”林钟随口道。
焦好运比他还大半岁,听完无语,趁老师来之前,悄悄散布小道消息:“哎,听说下周开始随堂演讲,分数计入平时成绩。不出意外,今天上课就要抽签排序了。”
林钟一挑眉:“真的吗?哪儿道听途说来的?”
“上一届学姐说的,教授每年都搞这一出,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信度。”
话音未落,教授带着一张名单进来了,第一句话就是宣布焦好运刚刚说完的消息。
“消息靠谱吧。”焦好运小声道。
也就提前知道两分钟,林钟无语地笑笑,还是点了点头。没等记下此次演讲的主题,就听教授报了他的名字。
作为荣幸的开场的一号选手,五天后就要上台。
“只有几天准备时间啊。”焦好运小声惊呼。
林钟淡定许多:“题目倒是不难。”
说完没多久,焦好运也被点了名,就在林钟后几位。他最近在游戏上花费了大半精力,补落下的知识点就足够吃力,更别提多一项演讲的任务,于是下了课就来商量对策:“你打算怎么弄?去图书馆看书吗?”
林钟认真考虑这项提议,觉得不妥:“我也没想好,但图书馆太安静了,没法出声演练,不怎么适合。”
“宿舍也不行,就那一米多长的桌子,都快被我堆满了,多几张纸都摊不开。实在没地方去的话,找个室外的咖啡馆?”焦好运说。
宿舍确实拥挤,林钟也有同感,刚想出声,一旁的焦好运就被同班的Jack给叫走了。
Jack和焦好运抽中的题目相似,两只菜鸟想抱团组队,顺带再拉上成绩上游的林钟一起,帮忙润润稿。
商量的间隙,孟谨洲发来一条消息:小组有个讨论会,要晚一点走。
这段时间林钟跟孟谨洲的作息已经趋于一致,互相要了课表,约了放学一起回。林钟乐得有人作伴,习惯性回一句:好,我去楼上自习室待会儿。
发完这一句,他想起来,找什么室外咖啡馆?孟谨洲的书房不就挺好的吗?
他甚至没跟孟谨洲通个气,下意识就做出了选择。
等焦好运跟Jack聊得差不多,两人回头想叫上林钟,林钟已经自有去处了:“我打算借孟谨洲的书房用几天,不去咖啡馆了。”
“你要丢下我们不管?”焦好运瞪大了眼睛。
这都哪跟哪,林钟重新解释:“任务紧迫,我今天就得开始查资料。”
焦好运装出三分愤慨:“是谁在刚搬来的时候教你用楼下的洗衣房,又是谁给你指去超市的路?怎么一到随堂考就丢下同学跑路呢。”
他对朋友没什么独占欲,就是单纯的吐槽。
他跟林钟是开学前就在校友群里加上微信的,一通气发现宿舍就在隔壁,有这缘分在,关系自然而然地就处得很铁了。现在林钟被孟谨洲一顿饭给拐跑了,每晚八九点前都见不着人影,自己成了留守室友,说起来也真是心酸。
林钟已经把书包理好了,往肩上一挎,道:“放心,等我写完稿子,就帮你们改,时间来得及。”
焦好运见他一幅随时就走的架势,心道:白煽情了。
“行吧,说好了啊。你在孟谨洲那也别整天琢磨吃饭的事儿,放点心思在学习上。”焦好运模仿长辈的语气道,他出国前就成天在家被这么念叨,后半句简直是拷贝不走样地照搬。
林钟书包一甩就出了教室,笑着用一个眼神怼了回去:“表演欲收一收。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