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德轻咳了一声,说道:“据那位学生说,当年感染的病毒的患者,尤其是病重不治的那批,都被送往了废弃星球。”
这个答案算是非常的糟糕,但又偏偏给了人一点渺茫的希望,让他们不甘就此放弃,还要再做几次无望的挣扎。
严渊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他才艰难地开口:“古穆尔斯?”
像是不相信般,他再一次确认道。
“嗯。”克罗德的话彻底浇灭了他最后的希望。
“其实不算糟糕,毕竟古穆尔斯在很久以前,属于宜居星球。基础的生活环境还是具备的,就是……垃圾多了点。”
这话实属是来安慰严渊的。
毕竟整天待在一个垃圾场,居住条件怎么想也好不到哪去。
“如果他们把这些患者,放在一个完全不具备生存条件的星球,那与蓄意谋杀无异,严重违背了联盟新修订法。所以这些人就钻了个空子,挑选了废弃星球,这样一个没有被完全定义为非居住地的星球。”
剩下的话克罗德没说,但是严渊已经知会了他的意思。
如果构成多人蓄意谋杀的话,万一哪天被查到了,犯事者有可能会被判死刑;但是将这些人,转送到一个勉强还算能住的地方,并不能直接从中推断出,案犯有杀人的故意,因而即便后来被发现,也不可能触碰到联盟死刑的高压线。
事实上,在联盟成立百余年来,虽未直接废除死刑。但至今为止,没有一桩案件判处过死刑。
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以及星球废死派的到处游说,联盟目前对那些罪大恶极的犯人,只是判处比其生命还长几倍的徒刑。
简单来说——都关起来,免得你们跑出去作乱。
因而死刑这条刑罚,似乎已经成为过去时了。
不过这些人一面做着被判处死刑,千次万次都不为过的事情,另一面又谨慎至极,连沾边的事项都要尽量避开。
可谓讽刺至极。
克罗德:“至于之前我和你说的安德森团队,他们在当年疫情中的作用主要就是消除记忆。嗯……就是将与那些,将要被送去废弃星球的患者,有着密切联系的人,统统集中到一起,然后通过特定技术消除他们相关的记忆。”
说着,他补充道:“不知道你有印象没,就是那年疫情后期,总部下令组织了一场——公益体检。”
“不过说是公益,实际上却强制每个天马星的在住居民前去体检。”克罗德吐槽道。
严渊皱起了眉头。
这事之前克罗德就对他说过,此时旧事重提,他又试着回忆了一下。
他记得自己当年是经历过所谓的“体检”的。
隐约中,那次体检后,身边的人都发烧头疼了好久。只有他,啥事也没有发生。
后来他进行过很多次推理,暂且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些体检回来后,突发头疼或发烧的居民,应该是被人除去了某段记忆。
突如其来的脑部创伤,导致他们纷纷出现了头疼等类似的后遗症。
只不过他还是没想明白,这些去除的记忆到底和什么有关。
但是在上次与江黎讨论后,他又有了新的思路。
医疗系统内那份莫名其妙消失的重病患者名单,或许就是这件事情的关键。
严渊曾在总部的资料库中看到过一份文件,是关于星球居民的人物关系分析报表。
这份文件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当时星球为了加强治安管理,对居民的身份以及相关行程等信息,都会记录在加密库中,以便发生案情时溯源定罪。
这种极度严格的记录法显然侵犯了个人隐私,因而在严渊上台前,这项规定已经被废除了。
但这也不影响他存在了那么多年的事实。
具体存续时间严渊一时半会并不能想起来,但是他可以确定,至少在天马星出现疫情之前的十年间,这项办法一直奏效。
而这近十年的数据样本,对于那时候的天马星来说,分析居民之间关系绰绰有余。
虽然严渊不知道系统具体的筛选标准是什么,但是根据这些年来的调查和认知,应当与那群消失患者有密切关系的人相关。
所以,在安德森团队进行的所谓身体检查前,就已经提前利用这些数据分析出了现存居民中,与重病患者有着极其重要关系的人群
当那些居民前来体检,安德森团队只需要在进行头部检查时,利用他们近些年来的研究成果,清除掉居民记忆中关于重病患者的所有信息。
由此以来,当这些人也把他们彻底遗忘掉时,整个星球上就再也没有人会惦记他们了。
毕竟没有人会去寻找,一个根本没打算碰面的人,也不会有人去刨根问底,探究自己根本不在乎的人的行踪。
当然,关于仇人,分析系统也是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不过它最后给出了一个周密解释:
这些人群即便是发现了对方失去了踪迹,也不会多费心思,只会在拍手为快、一笑泯恩仇后,将其抛之脑后,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所以那么多年来,天马星的居民依旧几十年如一日地过着他们的日子,丝毫没有发现有些人的悄然离去。
当然,利用技术分析复杂的人类情感,必然会产生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