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里侧忙碌的老太婆听见声音,走了出来,解释道:“这孩子打小就有口吃,说话就这样,常被其他孩子欺负。”
江黎看向那个低着头、不知所措的身影,突然觉得有点眼熟。
——就是那天他刚进孤儿院时,在梧桐树后看到的那个身影。
在人最多的院门口附近,这些小孩都敢明目张胆地对他拳打脚踢,背后会怎么下狠手,自然不言而喻。
所以也难怪他那么小的年纪,看向人的目光中就充满了躲闪和害怕。
“抬起头,”江黎说,“连欺负你的人都不敢指认,和孬种有什么两样。”
他的语气算不上和善,甚至带着点瞧不起人的讥讽,但科尔温还是察觉到了,眼前人并无恶意。
只是常年的欺压,使得他骨子里本就自卑怯弱,即便江黎说了此类激将的话,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低着头,仅仅抬起了眼皮,瞄了一眼身前的男孩。
江黎例行工作,给科尔温的伤口消毒包扎,递给他消炎药,简短地交代了几句,然后把他送出了医务室。
后来不知道为何,这位一见面就被江黎狠骂了几句的瘦弱男孩,反而缠上了他,三天两头往医务室跑。
用老太婆的话来说,就是科尔温这小屁孩找到了自己的免死金牌。那群大孩子惧怕江黎,科尔温与他走得近,他们自然就出于忌惮,不敢再对科尔温下手。
不过江黎倒是无所谓,他对诸事本就不在乎,这医务室是多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人心非顽石,相处久了,再坚硬的内心,都会被磕开一条缝。
科尔温胆小又懦弱,但是十分细心,又难得的乐观,与阴郁孤僻的江黎刚好互补。所以在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人几乎都处在一块。这间不大的医务室,算是这所吃人的孤儿院中,他们唯一的避风港了。
只是两人成为朋友没多久,天马星就把江黎召回了。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天马星转院的指令下的很急,以至于江黎还未曾与科尔温道别,便被前来接他的工作人员带走了。
果酒甘醇的香气萦绕在两人的鼻尖,把江黎和科尔温的记忆带回了很久以前。但是面对而坐的两人心知肚明,再醉人的酒液也无法再让他们回到过去了。
江黎浅酌一口,评价道:“还不错,只可惜保存不当,有些略微发酸,使它本该有的醇厚口感也被酸苦掩盖了。”
科尔温挑了挑眉,用上扬的语调“哦”了一声,然后优雅地举起右手的酒杯,将杯中的酒液倾数倒在了地上。
液体顺着杯口飞落在地面,溅起一个巴掌大的水痕,在干净的大理石地砖上格外显眼。
“既然不合口味,那便算了。”科尔温温和地说着,一如多年前那样。只是现在他无意间透露的摄人气魄,以及举手投足的优雅到极致的动作,都在无形中告诉江黎,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低着头,结巴地说“我”的小孩了。
江黎趁着两人说话的空隙,瞄了一眼腕表,心里盘算着距离慈善会开始还有多久。
“无妨,”江黎说,“我没那么挑剔。”
说着,他一饮而尽,以表自己的诚意。
“你也知道我现在在新医楼工作,专门研究R类病毒的事情,但是么……眼下遇到了些麻烦。听闻贵集团对各类抗病毒药物颇有研究,不知是否方便,改日让我过来参观一番。”
正常情况下,一个获得医师称号的医生开口,决计不会有企业拒绝。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无声的宣传——联盟顶级的医师都在用我家的药品。
但眼下不同。江黎知道以他和科尔温的关系,对方八成都会拒绝。
果不其然,科尔温开口道:“希弗在江医师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就不来丢这个人了。”
他的话语中着重强调了“江医师”三个字,比起之前的“学长”生硬冷漠得多,显然是有些不悦了。
虽说科尔温的拒绝早就江黎的意料之中,但他没曾想,对方竟连句客套话都不说,直接了当地回绝了他的请求。
速度快得像提前准备好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