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渊的思绪游走得略微远了些,等他回过神来,江黎的手正在他视线正前方挥动。
“我还以为指挥官被夺舍了,”江黎半玩笑着说,“看你刚刚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渊自然没有回答他,而是接过了上一个的问题:“抗辐射药不过是研究排异药品时的意外产物,所以它实际上和抗排异药物在同一研究室内研发和生产,这也就是为什么实验产生的病毒,会附着在另一种听起来毫不相干的药物之上了。”
江黎微微皱了皱眉,严渊的话让他陷入了沉思,既然抗排异药物与抗辐射药物的研发基于同一原理,这说明两者的实际功效在某种程度上也一定有所重叠。刚才严渊提到,R类病毒是在实验中意外产生的,这让江黎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其实传统的器官排异问题早已被解决,这个项目之所以没能进行下去,归根结底是天马星特有的辐射。星球上的辐射导致了人体体内微量的变化,这种变化在普通情况下并不会显现出来,只有特定时候,也就是类似器官移植这样的外界细胞结构入侵时,才会导致身体出现本能的排异现象,即促使某种带有自愈机制的蛋白质产生。
江黎在脑海中推演了一遍病毒形成的全过程:首先在天马星特定的辐射环境下,外来器官移植入人体,而人体自身识别到外来器官,就会产生一种保护自身、抵抗入侵的蛋白质——也就是广为人知的R类病毒。至于为什么本来用于保护人体的蛋白质,最后变成了戕害自身、无恶不作的病毒,其中答案就得问希弗了。
而希弗药业这些年来一直潜心研究的抗排异药,本质上就是在防止辐射导致的人体R类蛋白合成。
看来是时候得跑一趟希弗药业了,江黎如是想着。
不过这件事情暂且不急,现在的他需要回趟实验室,将刚刚的设想重新推导一遍,用实验数据来检验它是否成立。
“多谢指挥官慷慨告知。”江黎虽然用的还是初次见面时对严渊的称呼,但是却没有当时的嘲讽意味,而是同一个关系密切的朋友那般,发自内心地向他真诚道谢。
“我可是都交代干净了,”严渊朝江黎摊了摊手,做出一副无辜的姿态,“所以,江——大医师,什么时候方便交个底。”
严渊的声音沉稳中带着些张扬,完全不同于总部其他人那种庄正的做派。更像是,一只使了坏惹的主人满世界好找,最后发现它在沙发上悠闲打盹的小猫。
调皮又恶劣。
不过这会江黎满脑子都是实验的事情,无心再与他闲聊,便随口回了句“下次见面”,就转身离开了。
尽管江黎的意思就是下次见面再细说,但是这话到严渊耳中,显然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人们通常有话要说,就会直接当面说完。只有在既不好意思拒绝,又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的时候,才会用上“下次”“以后”这类时间不明的词语应付一下。
但江黎就是那个例外,作为一个终极卷王,话说一半转而投身实验,都是他的家常便饭。
严渊看着不辞而别的某人,垂下了眼眸,目光虚虚地看向江黎离去时的长廊尽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分日夜地忙了一周,江黎总算把自己的设想重新推演了一遍。
实验难得给他面子,顺利完成了,最后的结果也很成功,R类病毒的产生就是因为天马星特殊的辐射下,人体感知到外界入侵,所分泌的一种自我保护产物。
只不过江黎尝试了多次,还是没有找到它最后变成侵害人体病毒的原因。
忙完手头的活,江黎取下口罩,脱下身上繁重的防护服,走出了实验室。
今天外头天气格外的好,阳光顺着透明的玻璃窗照进了室内,江黎刚刚从全智能调节的实验室内走出来,一时半会没适应外面的环境,被耀目的阳光刺得微微眯起了双眼,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初冬的太阳总是格外温和,像一位久未谋面的老朋友,亲切熟悉,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沁沐体肤。
在实验室浸泡了数天的江黎,见到这样久违的好天气,心情颇为舒畅,便想着去近距离室外感受一下阳光和风拂过的滋味。
出于管理和安全考虑,医楼的天台不对外开放,但江黎作为总负责人,自然是想去哪就都能去。于是,他在开启天台的理由中随手写了个“视察天台安全性”这样瞎扯到没边的借口,然后登上了医楼最高处。
没有玻璃的阻挡,室外的空气中多了一丝凉意。灿烂的阳光笼罩着整个顶楼平台,远看去,像是给这座冷冰冰的医楼盖了层毛毯。
江黎站在靠近平台的边缘处,半个身子探出了围栏。下方是川流不息的空乘,以及往返于各幢大楼之间的星球居民。或许是相隔距离太远的缘故,此刻眼下的车辆与人流,看起来都比平时慢了许多,少了几分仓促赶路,多了几分闲散与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