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唇微动，声音微弱。

裴风见状俯下身子去听，“怎么了？哪里难受？”

四周的爆破声、枪炮声和惨叫声连绵不绝，但他还是听见了那道微弱的声音，他说：“我想起来了。”

裴风大脑空白了片刻，他该高兴吗？

几个月来为了让常遇恢复记忆像以前一样爱他，不惜把人折腾得遍体鳞伤，以至于脆弱的腺体受到了无法逆转的伤害。

现在这种时候，他说他想起来了。

裴风不知道这是不是常遇对他的惩罚。

打打杀杀这么些年，什么样的伤口、能不能治愈裴风其实一清二楚，他只是不能接受。

他颤抖着手抚上常遇的额头，“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常遇却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的眼神已经涣散，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

他心想：骗？我倒是想，如果没记起来从前的事，我还可以多保留些纯粹的恨意，但现在……

或许在他下意识召唤过那颗子弹来时一切就已经有答案了。

裴风看着那双往日里总是神采奕奕的眼睛慢慢失去光彩，明白事情的无可挽回。

他闭上眼吩咐道：“停手吧老三。”

那个男人立马停止了收效甚微的救治，重新投入战斗了。

裴风把人扶起来抱进怀里，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明白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跟在他身后嚣张地跟他唱反调了。

他蓦然想起，分别时常遇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你根本不爱我。

裴风把头埋进常遇颈窝，感受着他最后的体温。

片刻后抬起头，抱着常遇起身对黑蛟的人下命令道：“启用附近全部暗线，一个不留。”

闻言莫辞野赶紧解决手头上的麻烦把人喊住，“研究所得留几个活口才好接手。”

裴风头也不回，“我的人够你用了。”

里边多了一小队人接应，接下来的战事推进得很快。

里应外合之下研究所被攻破。

莫辞野叫来在基地坐镇的沈江，把善后工作交给他。

回到临时驻地找裴风时，被告知人在车上。

莫辞野走过去，往日严加看管的车辆现在守卫已经撤走。

莫辞野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我进来了？”

仍旧没有回答，莫辞野索性拉开车门上去。

车里空间很大，裴风正坐在床边给床上的常遇擦手。

常遇已经换下那身血衣，安静地躺在那里，脚踝上带着锁链。

莫辞野有些震惊，“你把他锁在这车里？”

“与你无关。”

莫辞野看着双眼紧闭面色青白的人，“他已经死了。”

“死了又怎样？”

怎样？活着死了都要锁，把人当成什么了？

莫辞野叹口气，“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是从三军团逃到一军团的。”

裴风赤红的眼珠微动，“继续说。”

“他当初逃跑时带了三军团重要的研究数据，被人追到打了个半死都没交代东西在哪，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哼，他向来这样。”

莫辞野见他没明白，“他是个omega，不代表他软弱可欺，你像锁宠物一样锁住他，想过他什么心情吗？”

裴风抿唇不语。

莫辞野又问：“你知道他的异能是召唤吧？”

“毫无用处的能力。”

“可他用这个毫无用处的能力救了你，你知道为什么那颗子弹偏偏穿胸而出吗？”

裴风嘴角的笑变得难看起来，“他一向倒霉。”

莫辞野毫不留情地戳破裴风的粉饰，“不，像眼镜猴被关起来就会寻死一样，你折了他的傲骨。

这不是爱一个人的方式，裴风。”

裴风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说，“我不爱他？那我这四年来的醉生梦死是为什么？”

“我没说你不爱他，但在我看来他的爱远多过你。”

即使没有恢复记忆也会为裴风挡子弹，大概是重遇之后裴风做得太过分，才会让常遇那么决绝。

关于这点裴风承认，以前确实是这样，但四年前他坠海后裴风已经意识到常遇对他的重要性。

莫辞野见他攥紧了拳头，试探道：“你对他表达过自己的感情吗？”

裴风咬牙开口，“他不信。”

这搁谁谁能信？

莫辞野不明白，“交易的时候你既然知道不强人所难，怎么放到常遇身上就不知道了呢？”

“一走就是四年，是他欠我的。”

见实在说不通，莫辞野只好道：“他没有记忆，你总该有，他是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对他的，你自己对比。”

莫辞野即使不知道他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也能猜个差不多。

他不禁惋惜，常遇怎么就碰上裴风这么个东西。

见裴风皱眉沉思，莫辞野趁机说出了这一趟来的目的：“他是个好人，别让好人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