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术捞上自己能用的,同她熟悉的那些面孔一样,纷纷逃走离去。
逃离的路上倏然闪过一个念头,那小屁孩去哪了?那受了怂恿又对她抱有别样情感的小屁孩结局如何?
小屁孩是那个男人的儿子,也不知道如果他死了那男人会不会心痛,会不会后悔。
这些念头在宋术脑子里并没有久留,一阵风吹过,就和空气融为一体了。
家族的命运也终于算是走到了头。
她现在要用当年那远远遥望的一面做赌注,宋术没把握,又有把握。
抱着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想法,宋术当时进到青年的住宅后直接顺应着把信物扣在了床板下,磁铁方便吸附。
她看了眼青年……她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一步?
为她打开窗户透气也是给了她趁机可乘的机会,住宅区周围开着黄花的树木实在是惹人眼,大风一刮,落几片花瓣进到屋子里是最常见的事情。
宋术当时觉得好看,挑了一朵模样精巧的揉搓了几下,卡在了信物的缝隙里,冰冷无光的信物多了点颜色,泛着黄色的汁水,多有生机啊。
想到这里,她猛地呼出口浊气,觉得自己此刻能打五只虎,上树飞檐走壁不在话下,连青年吞吞吐吐,恨不得改用意念同他人交流的样子都顺眼了不少。
她又看了青年一眼。
这人……脸红了?
宋术有点不可置信,为了看的更清楚于是凑上身去,中途却突然和她对视。
仍旧是熟悉的眼神,眼珠含蓄夹杂的感情却破天荒让她找到了熟悉感。
一瞬间的慌神过后,宋术混乱纷杂的神经被她拽了回来。
“我实话实说反而像放屁,也像在讲故事,也像在扯些没用的,总之没人会信。”
青年说。
宋术倒是有体会,每每当她和旁人讲述自己家族的过往和浓烈有趣的历史时,谁都会觉得她在扯淡放屁。
有礼貌的可能会夸她几句她实在是太会讲故事了。
宋术眼珠转了转,试探道:“难不成和我们最尊贵的皇都有关系?”
没想到这话一说出口,青年竟然突然抬起了头,眼里的锋利看得宋术一滞。
“没有名字,只有代号,长辈们生孩子也只能生一个,别问为什么,这其中的缘由可能只有祖辈的人清楚。”
青年说完看向宋术。
宋术眨了眨眼睛,没什么反应,面容平静,神色正常。
“祖上是国王私养的亲兵,整只家族,都为皇家效劳。”
宋术瞳孔骤然一缩,这倒是闻所未闻。
不然哪能叫最私密最隐蔽的亲兵呢。
“就这样,传承了几代,原本祖上和国王做过交易,会好好教育下代,保证灌输的理念会让后辈一切以国王为首,奉国王为天……抹杀不该有的思想,就算用尽一切手段找尽一切训练的办法也要确保后代像只听话的木偶。”
宋术没忍住插话:“那心理大概会不太健康。”
青年不理会她,继续说:“没想到这样严谨的过程中出了些岔子,中间有一位领头的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可能是不愿再做皇家雀,喜欢自由,于是费劲儿假死脱身,带着剩余的人,宁愿被皇家追杀,终日不得安宁,也不愿再被锁在皇都的深处。”
青年忽然笑了笑:“他想尽办法离开,但是思想早就被污染了,所有的一切,即使国王不在身边,他也依然用他最恶毒的理念灌输给后辈,任何人不得口头无理冲撞国王,不是好心劝诫,而是真心站在了国王那一边,继续荼毒后辈,尽管他们那时早就被撤下了安在自己身上的追杀令。”
“思想一旦定性,任何人来都解救不得,即使从皇家脱身,但剩余的人都默认继续例行在皇家的规矩,所有人不得拥有名字,只配拥有代号。”
宋术:“这思想贯彻的不是一般的深。”
青年:“我想过很多,但想不通,有些事情经过一代人的口会变得面目全非,传着传着就早就不是最初的那件了,前辈们和皇家的苟且之多可能要比我想象中更甚,盘根错节复杂地交扎在一起,想找到一头好好掰扯却发现只有进死胡同的路。说是脱身了,但真的离开了吗。”
“所以到你这一代,你的代号是?”
宋术尽量不使自己突兀,试探道。
青年面如土色,“我姥姥早就想好了,我是代号M。”
病房里骤然陷入诡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宋术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笑声。
她忍了,但实在是忍不住啊。
她不是不懂什么见不得人但很刺激人大脑的玩法,这么听人正儿八经地说出来,先不说哪里奇怪,搞笑程度无人能敌啊。
青年果然黑了脸色,站起身,扯掉盖在宋术身上的被子:“你伤好的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宋术和她那别有深意的眼神对视后,瞬间想到蛊虫,而后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快ptsd了,背后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忧郁几秒,从病床上跳下来。
青年走在前面,宋术跟在她身后。
她扭头盯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看清楚时间后,眼神晦暗,低沉着脸色走出了病房。
指针滴滴答答地走动,这个时间点,驻扎军队的人快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