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迟原本不打算出声,只是还是被时刻留意着的人给发现了。
“睡的可好?我没吵醒你吧。”
“你来做什么?难道殿下整日都无所事事吗?”方迟冷淡地开口。
“来看你不也是一件事吗?”陆知远温笑,和谨慎地说,“你好一点了吗?饿不饿?我让石禾准备了一些吃的。”
方迟摇头,虽然目光是看见了桌上摆着的点心。
“其实除了吃的,我还准备了一些其他东西。”陆知远仿佛预料到了这一幕,从而为了避免尴尬早有准备,然后起身拿起身边的东西走近方迟。
居然都是自己创作的戏本。方迟斜视了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何物。想来陆知远确实是喜欢她的戏,不然他怎么会留有她的全部创作。只是他又想干嘛?
“从烟雨朦胧的浣溪沙畔,到月影人迷的西厢桃源,再到爱恨两消的白蛇传,方迟,你知道我最喜欢哪一个吗?”
方迟不语,脑中却是闪过一段接一段的唱词。
陆知远自顾自地说:“我哪一个都不喜欢,但又哪一个都喜欢。前者是因为所有的结局都太美好了,后者则是由于我们的故事也会如同戏中人一样充满了曲折坎坷。方迟,你说呢?”
“我不知殿下到底想要说什么?”方迟心中对人的芥蒂依旧存在,万不会因为单单只是睡了一觉,就全然忘记了之前的不合时宜的玩笑。
“你有兴趣听我写的唱词吗?”不等方迟拒绝的话出来,答非所问的陆知远命石禾将他的古琴拿来,“短短的几句,自是比不上你的神来之笔,但我想说的话都在里面了。”
“叮...咚...”手指轻拨,两声低沉的音符便出现,然后陆知远弹奏起来,和唱:“听远城又落雪似故人遥相别,听西子风扶夜低吟浅唱人间,听万水千山叙叙当年今宵又同轮月,人重逢又一程来赴几年约。”
当琴声混合着充满少年心气的柔和声线出现,紧随而至的却是一股清冷寂寥之感。难道他是在道歉?方迟尽管听得出神,但其中意思却只能听得出大概。
而且,再一次意外地,方迟没想到堂堂二皇子居然还会唱她们这种梨园戏子的戏。因而不知为什么,在暮色琴声下,方迟只觉得陆知远的身上多了一层神秘面纱。
待琴声婉转悠扬地停下,以及心中的那股回味逐渐消散后,仍不说话的方迟只等弹琴者先语:“或许你还在生我气,但我仍想和你说一声抱歉。”
“我可不敢生殿下的气。”方迟不知不觉中已经坐了起来,和用被子盖住自己鼻端以下的身子,眼睛却不与人对视。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我们仍能回到像初遇时的那样说话。”
“难道居高位者都如同殿下一样吗?都试图用自己的权利来弥补那些已经对人造成的伤害?”方迟不屑的声音穿过被中棉絮传出来。
陆知远叹气,又似在克制怒气,不服地说:“陆祁不也是这样对你许诺的吗?就凭他是东宫太子?”
方迟闻声看去,看得到无奈之人似乎在极力抑制自己内心复杂的情绪,以至于他额头处的青筋爆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从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二殿下,我很感激你收藏了我的戏本子,但人跟戏本子一样,总是会有新的出现。”
“可我仍想争取一个机会。”
“可我不愿。”
毅然决然的决绝不给人一点机会,方迟的手选放在了白蛇传的戏本上,说:“你之前问我如果故事最后小白和许宣不曾重逢会怎样?现在我告诉你答案,他们不曾重逢的话,雷峰塔会坍塌,西子湖的水会干涸,灵隐寺的香火会断绝,而且断桥再也不会落雪。”
“但这一切怎么可能会发生呢?”
听到陆知远的否定,方迟对上他的落寞目光,也接着他的叹气声叹道:“是啊,根本不会发生,所以呢?”
所以,方迟希望陆知远能明白,既然故事不会发生,所有的一切也都是他的假设,那他们的故事还会有结局吗?显然没有。
“什么?”或许是陆知远已经领会到了话中的意思,从而他有些不敢相信,在瞳孔中闪过一丝困惑后更多的是陷入害怕,“你会后悔的!我到底是哪里比不上陆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