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是陈南伊需要去老城派出所的日子。
她和徐浸海约好了还是老地方碰面,徐浸海开着车,她带了两份警局食堂买好的包子豆浆。
车上,陈南伊第一次主动搭话了一下,因为她真的很疑惑。
“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徐浸海闻言一愣,有点奇怪,反问道,“有,怎么了吗?”
“没有,我只是想说……”,陈南伊有些吞吐,“你不介意我这样说吧?我觉得你叔叔看起来有点可怕,你爷爷或者你爸爸还是什么大哥的,管的住他吗?”
徐浸海的神色有些奇怪,脸变了好久,似错愕,又似好笑,但最终还是咳嗽了一声,挑挑拣拣地说了。
“我是他捡回来的孩子,因为年龄差得不大,叫大哥我觉得又不太尊重也没区分,所以就认作叔叔的--我叔叔也是孤儿才被当作干儿子养的,所以我有我叔叔管,但没人管我们”
气氛一瞬间有些尴尬,或许只是对陈南伊来说有些尴尬,她找补了两句,“嗯......没人管也很自由啊,各有各的好”
生怕这件事过不去了,她紧接着又转移了话题,“我回去这两天应该没什么事发生吧?你有去老所长那.......那个叫什么,祭拜?还是探望,叫什么来着的那个”
“噢,那个叫拜祭,老所长叫我们不用去的,他说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徐浸海说着,但显然也只是一提而过,毕竟虽然惋惜,但人的悲欢的确无法相通,这般心意也就够了。
他比较在意的是接下来的分享,“不过你知道吗,原来等我们回去以后,那个鸡场还发生了大事--原本刑警队叫警犬来是要找老人生前到过的地方,看能不能倒推事情的经过,没想到居然在后山发现好多制毒的工具,还有独品(非错字)。原来这个养鸡场老板能发家、甚至送儿子去外国读书,靠的就是这个,然后他儿子读书出来后就给他出主意把生意做的更大,就像装那个指纹锁,还每次都带上猪场老板,两人一起做,从没人怀疑过,而他们这一次出国就是因为六十岁以后可以随国外子女养老去签办手续的......”
这一大串话陈南伊听了个大概,不由地头昏脑胀,“所以,老板呢?”
“抓到了”,徐浸海语气颇有些激动,“他还以为没人发现,被刑警队找了猪场老板忽悠,特地早点回来开鸡场大门,想跟老所长搞好关系再接下去之后的打算.......副所长偷偷跟我说了,我们会以普通市民身份获得见义勇为奖的,这还是我第一次获得社会性的奖励,但学校是认的,老师已经核定我具有进尖峰班的资格了,主要也是沾你的光,我什么也没做——多谢你了,我叔叔也很高兴”
陈南伊可不敢应下这话,“乱说,你跟我站在一起就是最大的支持了,事实上如果你不和我一起的话,我也根本不会进去,这是我们一起完成的事情”
“嗯,对是我们一起完成的”,徐浸海看着她笑了一下,然后视线又斗志昂扬地直视车前,看上去有一丝莫名热血的中二气质。
看来还是年轻啊,小孩子一个。
车行到派出所对面的停车场上,他们两人一路解决完早餐进到了派出所内。
不同于之前的忽视,这次很多人都跟他们主动打了招呼,不说别的,就光凭今年的奖金--之前一个吸独贩独(非错字)的都能让那么多支队、分队抢得死去活来,更别说这一炮轰得多大,而且他们只是来实习的,也都能为老所长母亲的事尽心尽力、甚至顶撞所长,这样的人多结交肯定没错。
外面正一派和谐,所长办公室的门冷不丁地开了。
两天不见,老所长那张本来看起来还不算老的脸直接憔悴到眼色通红,若不是因为涉及到辖区内的独品案(非错字),他估计现在还在家里哭丧。
他看向人群里的陈南伊和徐浸海,示意了下,“你们进来”
陈南伊还以为有什么单独的任务要交给他们,甚至还想好了在开头前应该如何委婉地表示节哀之情,却没想到,老所长在他们坐下时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们走吧”
“什么?为什么要我们走呢”徐浸海率先懵了,他估计还想着要怎么发光发热,大干一场呢!
陈南伊倒是有些猜到了,虽然有些失望,但仔细想想也毫不意外。
她没说什么,只等老所长的意思。
老所长的嘴唇有些干裂,声音也有些嘶哑,他看了陈南伊很久,久到眼眶里湿润起来。
“你,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母亲在养鸡场里面呢?”
“因为你们搜的地方太远了,我觉得一个老人走不了那么远的路,而且那么久没进食,体力.......”
陈南伊说到这的时候徐浸海咳嗽了一声,她也反应了过来,还说进食的问题干嘛,那天她远远见着,那团树下的身影倒成了那些鸡的食物似的,只现白骨,现在还说,不是戳人心眼嘛。
陈南伊闭了嘴,但老所长果真难受起来了,他的眼泪顺着沟壑的脸庞流了下来。
“是我的错,这么简单的道理.......如果你一开始要帮忙的时候我答应的话,她就还会……或者我就不会没有妈妈了--所以我不能见你,我感激你,但我也埋怨你,我知道是我的不对,但我还是忍不住........对不起”
这恐怖的窒息令陈南伊不禁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她的情绪也波动起来,欠下了身,“我觉得您说的是对的,所以不用过多的责怪自己,如果那天我坚持的话,事情或许会不一样,抱歉”
嘴上是这么说,但其实陈南伊心里清楚,就算她那天跟着去找,也是不一定赶得上的,因为那时候的她还没有梦境的提示,就算她想进去那养鸡场,也会因为他的训斥而让步,所以这一切无解,那位可怜的老人也注定去世--不过这点倒不必让他知道了,说出来无异于雪上加霜。
如此这般说完的陈南伊再次欠身,然后转身出去。
徐浸海也起身跟着出来了。
一起站在大街上的两人相立无言,最后还是陈南伊笑了一下,说道。
“其实我觉得不干也挺好的,因为我现在的本职就是个侦探,是拿钱办事的,在部门之间轮转交流只是为了方便我能得到来华国的签证,然后真的轮转也是说能观摩一下也好,便于知法守法,免得在调查的时候出了什么麻烦就不好了,不然要是委托我的那个人还活着的话,我应该会直接去调查的。哦对了,顺便问一下,你叔叔会找我,是不是就是你跟他推荐的啊?因为我后面想来想去,除了之前好几家人在一起的那次吃饭,他又不是因为之前你在天马山的事情找我,那我跟你叔叔应该算毫无交集的啊”
果然,一被“质问”,徐浸海的注意力就从被叫离开失落那转移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尴尬和不好意思,“额,这很明显吗?”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谨慎,“也不算是我推荐的,只是我叔叔一直为他干爹--也就是我干爷爷的事操心,那天我们从交警支队回来以后,我去找他了,就说了下你的观察力那些很好,他可能去了解了一下.......您别介意”
“没关系的,我都问你了,怎么会介意呢?”,陈南伊笑了一下,“不过,现在在这边的轮转结束,接下来的是刑警部门那里,你可以现在回学校的,我晚点会去问下局长助理,嗯,以后可能就不常见面了,虽然有些老套,但因为你是个学生,还是希望你以后学业有成,加油!”
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给他,淡淡告别。
徐浸海似乎有些意想不到,但这也合乎常理,的确,这边的轮转结束了,他们也该告别。
“谢谢”,意识到这一点,徐浸海莫名一下子沉稳了起来,就像他最初外表那样的沉着冷静,然后他说了一句,“再见”
两个人的世界就此告别。
回到自己世界的陈南伊犹记得徐祈恺交给她的那份资料。
她现在有些矛盾。
知是知道了那个害徐祈恺干爹的人在哪,甚至连那证据藏的坟墓埋在哪都知道,虽然说布局串联线索需要一定的设计,但主要是她并不想早点回去——因为Leo估计还在到处找她。
而她也不能假借旅游或者别的什么留下来——他们肯定调查过自己。
她向来不爱外出,而且就算留在这到处玩的话,别人说不得还以为她在刺探什么。
划不来的。
但考虑到如果事情拖久了,也有变化那怎么办?
思来想去,陈南伊决定还是先把事情解决,然后再厚脸皮留在刑警队里学习一下,这样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