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薄的女孩谁都可以欺负。
黑漆漆的夜晚里月光皎洁,映照路边和树荫底下的道路影影绰绰,右侧还有废弃的厂房,杂草丛生,看上去好不骇人。
但下完晚自习的女孩却很高兴。
这条路她很熟悉,也很常走,不过三分钟左右的路程,尽头还有派出所的人驻守,是离她哥哥嫂嫂家最近的小路。
今天她要去看他们。
走着走着,不多时从左侧居民楼出现一对年轻的夫妇。
男的身材高挑,女的身姿略小。
他们靠的很近,男人还尤其略弯了腰护住女人稍稍隆起的腹部。
女孩见状欣喜,正要大喊一声嫂嫂,这时却异状陡生。
她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高大健壮的男子,捂住口鼻的手上满是汗臭,还夹杂着烟熏和尘土的味道——就像是之前经过的农民工的味道。
他们拖着她向右走去。
女孩的眼里满是惊恐,想要挣扎,却是无果,只发出了一些抽抽噎噎的声响。
女人似听到某些声音转过头来,但一片黑黢黢的,她的视力也不太好,只看到了一些。
她问丈夫,“阿言,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好像还有几个”
男人转头看去,瞳孔不禁一缩。
他倒是没看清楚那些人是谁,只隐约是几个粗犷男人,和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
那场面有些不太对劲,但他不得不考虑的是身边的妻子和她腹中的宝宝,还有待会会在尽头等他们的妹妹——他记得派出所都警示过,他也无数次跟妹妹说过不要走这条小道,没想到还是有人这么傻的。
那么多人,若是他上前的话,他最爱的人的安全就无法保证了。
是以,他只是很随意地安抚了一下妻子,“嗯,是有几个人,他们好像在玩”
寂静无比的街道,清朗的声音把那句话送了过来,直吹落心底,令绝望盛开了糜烂之花。
等到派出所的人找到女孩的时候,男人接到电话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女孩的嫂嫂惊吓过度流产,诞下了一个已然成型的死胎。
一个家就这样散了。
风吹呀吹,吹散了陈南伊眼前的迷雾,令她看清了病床上的女孩模样。
木子屿。
婴儿的啼哭萦绕在耳,陈南伊却感到一片悲凉。
她宁可要恐惧的感觉,也不想要那悲凉,真的,让人非常难受。
她能替那个没出生的孩子向木子屿或任何人讨回公道吗?不能。
纵然他觉得委屈,无法出生,但如果他的爸爸勇敢一点,事情或许不会变得这样。
陈南伊无奈地只能等梦境过去。
她在等的过程中甚至还忍不住地猜想,后面的话还会不会和木子屿经常碰到呢?要是是的话,那这个梦她要做几次呢?
思考无果,陈南伊也不纠结。
果真没一会,似乎见陈南伊毫无所动,那婴儿的哭泣便慢慢消失,连同那个营造的梦境世界也一并坍塌。
陈南伊还没来得及心安一会,安南那个被改了名字小哭包又来了。
看的出来她很执着——其实他们是可以直接和她对话的,只不过无论别人问什么陈南伊都没有回答过一次,所以久而久之,进入她梦境的“老顾客”便也不会想着沟通,只一个劲的哭泣,又或者自顾自地发飙辱骂,或者干嘛。
如果灵魂能有出口的话,这一秒,陈南伊真恨不得把自己的灵魂抽出去,是摔地也好,炸烤也罢,扔吧扔吧烤盐还能嚼嚼,反正别在自己的这个身体里面饱受“天籁魔音”折磨,也不知道还要忍几次,这个声音的才会觉得无用自己消失。
陈南伊真挚地渴望着那一天早点到来。
不过可笑的是,直到凌晨将至天明,几乎一夜没睡的陈南伊忍不住发了个誓——好吧!她的确睡了,可那真实经历的精力耗费也让她像没睡般疲惫——她发誓,她一定要把那个被改错的什么名字给弄回来……就特么没见过这么爱哭的,哭得她想把自己的头砍下来当球踢。
起身到镜前的陈南伊眼睛都拉不开一条缝了。
她的眼袋肿大,红血丝遍布,整个人仿若痴呆症患儿般呆滞。
任水放了好久,她才在某一个瞬间陡然清醒了一点,开始给自己洗漱起来。
睁大眼睛和伊迢路在警局门前汇合后,他们动身去找北城的交警大队报道。
好吧,是陈南伊去报道,伊迢路就算个“蹭课”的。
今天也是很风度翩翩的“一条路”直接到底,皱起眉头问她。
“你?这么认床吗,一个晚上没睡?”
陈南伊哈欠打到鼻子都发酸了,还空耳听不懂那话是什么意思,好半晌,她才“啊”了一句。
“没”,伊迢路摇了摇头,握着方向盘的手稍稍用力,“你先眯一下吧,待会到了我叫你”
“哈?嗯嗯,噢”,陈南伊的眼皮已经不由自主地合上了,其实她根本啥也没听清楚。
眯一下的效果果然有用,下车以后,陈南伊至少已经能“正常使用”了。
他们先去找北城交警大队的大队长。
邓局那边的意思是因为陈南伊的外国身份不太适合,所以去轮转的部门,他都一律打招呼说的是实习生——简称“走后门”的富家公子体验人生戏码,而且定位还不算太高,这样以便于他们接近最真实的职场。
好吧,反正邓开泰也是诚会玩的,这就导致了那个大队长没跟他们说什么话,便把他们“扔给”一个快要退休的岗亭执勤老交警手里。
“来来来,人手一个,随便拦一些人核查一下就可以了,基本没啥事,工作很轻松的”,老交警已是含养弄孙的年纪,队里体谅他的身体,特地安排的这岗位,他很是满意。
他给伊迢路指了一个位置,正好在街的斜对角位置,管入又管出的站岗位置,陈南伊是女同志,负责在警亭下拦人检查,老交警负责……他负责睡觉。
一天下来,稀疏无常。
伊迢路隔十几分钟拦的,全都是“良民”、“良民”、“良民”,最大不过罚单忘记交了,带到老交警面前,老交警迷瞪着眼,哐哧哐哧处理了事。
华灯初上,然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陈南伊是没什么心思和伊迢路培养“同僚”情谊的,只是沉默,而伊迢路见状也让她赶紧回去休息,免得第二天撑不过来,所以,陈南伊早早地又回去睡了。
而后就,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七零八落、狗屁捣灶的梦。
醒来之后的陈南伊简直妒天怨人,一串夹杂着英文的国粹在她口中爆开,然后她认命地爬起来去“上坟”。
讲真,这也是为什么她非要辞去之前教会学校工作的原因——人面兽心的人那么多,干又干不过,还得每天虚伪与蛇,或者应付其他工作上的困扰,她觉得自己的整个人、整个精神都割裂了。
好不容易后来换了侦探的工作,比较自由轻松了点,没想到现在还是要经受这个折磨。
陈南伊只希望赶紧完事,找到那个杀害许老爷子女儿的凶手,然后嘶溜嘶溜地回家,好好休养一阵才是。
不过现在才万里长征第一步呢!她要好好干,争取提早达成目标。
老交警今天选择让她站岗,让伊迢路去拦检。
不想陈南伊却选择主动换了职责,她来拦检——那些人不抓起来,只要她还在这条街上,因他们而无辜受冤、甚至丧生的人就会一直进入她的梦境。
她虽没本事全部解决,但能少一个是一个,多睡一会也能救命的嘛。
伊迢路本来想直接去另一头警亭那边值岗的,他刚开始想多照看一下看上去都要晕倒的陈南伊再过去的,到后面却不得不一直站到陈南伊旁边帮忙。
无他。
只因这支拦检仪一辈子没红过的屏幕,似乎要在今天红了个遍了。
第一个,电驴矮胖男,网络在逃人员,聚众赌博,而且看他那样子自己都忘记这一回事似的,又或者是不知道这拦检仪会联通警察局内网的——轻松拿下。
第二个,清纯妖艳女,外表是清新清绿的气质型女神,她只是在路边等人来接——而且她天天都在这条道上等的,虽说有些灯下黑的意味,但她还真没想到,会被人直接拿着拿着仪器怼到脸上扫描,然后被礼貌地震惊询问——“你在保释期还约的吗?”
额,忘了说了,她聚众银乱过(非错字),才出来没多久。
第三个,黄毛机车男,按理说他跟传统意义上的混混类型不同,可能是因为那张脸的衬托,他打耳钉纹纹身,你不会觉得无所事事,而是觉得那是他很有态度,很有自我,而他的穿着也是清清俊俊,非富即贵,看上去就整一个大有作为的人,而这样温和一个人,肇事逃逸、危险驾驶——难怪改开机车还戴墨镜纹身啥的了。
然后是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一个上午,老交警忙的不亦乐乎,还叫了好多外援。
他想骂人吧,可陈南伊做的又不是错事。
但若要夸她吧,他又实在接受不了,简直如鲠在鄂,好不难受!
索性快到午饭时间了,老交警决定下午给这货关……嗯不,是放在交警大队休息,女孩子还是不要做这么累的活了,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照顾一下的。
这般想着,然后老交警就惊奇地看见,陈南伊又拦了一个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