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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我每一天都备受煎熬。
我听信他的话等在屋中,等着等着又怀疑自己的懦弱,原来我已经在心中期冀景鸿回来吗?那我那些一意孤行的谋划算什么?
七姐每日哄着我多少吃点,可我食不下咽,勉强吃了些又忍不住呕掉,一来二去便病倒了。
是了,莽撞多了就忘了自己是个病歪歪的药罐子。
赵堇听本着我于他有救命之恩的名头来探望,也不算逾矩。
这厮趁着七姐出去端药,把我的手扣在指间,我想大声骂他,但眼皮沉得抬不动,只好任他吻在我手背。
“再等等,我就能带你回家了。”
呸,谁要跟你回家?
我意识中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不排除有拿他撒气的嫌疑,身体却温顺得紧,他一会儿揉我的指尖一会儿抚我的指甲盖,若不是知道他是个登徒子,我还当他要给我上刑。
“真的睡得那么沉?是不是偷偷骂我呢?”
我:“……”
他笑了一声,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倒春寒的时候你病倒在王府,我守了你一夜,半夜听你嘟囔着骂我,本以为你醒了,结果发现你在说梦话。”
王府?
“过刚易折,慧极必伤,你对人对事,又情深至此,”他抚过我的鬓发,自言自语:“那时,我真是不知该如何对你。”
七姐的脚步声渐近,他老实收回手,人模人样地道别。
“有劳了,明日再来探望公主。”
明日比他先到来的,是皇后回来的消息。
在难以置信的悲伤中,我羞愧地松了口气。
一切似乎什么都没变,我们都井井有条,不敢越雷池半步。
而我一脚踩空,摔了个囫囵。
皇后被禁足,我不敢想她回来后等着她的是什么,只希望这病长久些,最好把我那见不得光的庆幸一并杀死。
没有人再来我的门前哭诉,没有人再到我的梦中纵马,我们心照不宣地平静着,任裂痕根深蒂固,血流不止。
回宫那天,鸣秋山一带竟飘了雪。
我没见到景鸿,也自觉无颜相见。
探出头去,雪悠悠然落在层层叠叠的枫叶上,一阵北风呼啸,吹得雪片摇曳生姿,无处着落。
我眨眼抖掉睫上落白,目光与赵堇听隔着长长的车队不期而遇。他顶着满头白发朝我遥遥一笑,我被这笑晃了眼,忍俊不禁地招了招手,七姐在身后拽我,“好了,到服药的时辰了。”
我乖乖服了药,捂着暖被躺倒在七姐腿边。
七姐靠着车壁掀起软帘,在纷扬的大雪里失神。
“十三。”
她唤了我一声,久久没有下文。
我躺在车中,药劲令我昏昏欲睡,连含糊的应声都发不出。
“赵煜于我……原是一场揽镜自照。”
“你问我喜欢赵煜什么,先前我不知,总以为是情窦初开恰逢他青衫入眼,”她笑了一声,续道:“历经种种,我才明白是他的意气风发与敢作敢当令我驻足,你知道,我打小就笨,最羡慕你们这些聪明人,总以为你们眼中的人世应当更鲜艳些。”
“可各人有各人的囹圄。”
“我被与生俱来的身份困住,你被无法渡人的愧疚困住,他被官阶世俗困住……由得失论取舍,我不该一厢情愿地把他当成另一个我。”
她伸手抚平我眉间的褶皱,释然道:“不察物情,一生俱梦境。这若是场梦,也到该醒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