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茹离开京城那天,我像是送走小九那样立在墙头,目送她远去。
晁国前来结亲的使臣和送亲仪仗混在一处,分不出谁齐谁晁,连日的阴雪天难得放晴,月茹穿着最鲜艳的红裙翻身上马。
寒风猎猎,她一次也没有回过头。
七姐来找我的时候越来越少,年关刚过,到处一派节后的懒散。
我读着小九三纸无驴的家书笑出声,被他描述的边关风物所感染。他驻守的地方离弈国不过三十里之隔,民俗之间没那么泾渭分明,他将乍见之下新鲜的习俗都一一描述了,惹得我也生奇。
本想着拿去问问贵人,她懂得多,说不定明白其中一二,也当彼此解闷了。
没等我再见她一面,她的尸体已经被抬入皇陵,按贵妃之仪安葬了。
我冷眼看着一干在皇帝面前哭丧的莺莺燕燕,连同皇帝在内,也悲痛得无以复加。
她是被毒死的。
她还是皇后时决断后宫之事从不留情面,皇帝也纵着她,想要她死的人多了去了。
声势浩荡地查了四日,什么也没查出来,权当是她自尽。
有机会对她下手的人太多了,所有人都是凶手,因此所有人都不是凶手。
天家恩宠,葬入皇陵。
呵,没有比我父皇更会诛心的人了。
那几日我过得浑浑噩噩,梦里总是翻来覆去地梦到她。
她一会儿拉着我的手吓唬我,一会儿以枝为剑挽了个满地香的剑花,一会儿面带嫌弃道你父皇有口臭,一会儿又笑说哪天你来就找不到我了……
“你倒是亭亭玉立了,我却蹉跎老了。”
有关她的名字、家世、从前,我一概不知,我只知她不是长在深宫的蔷薇。
我想,我们是朋友。
……
七姐与我不相见的日子越来越长,我耐不住思念不请自去,要看看赵右丞的家有什么,绊得我七姐走不开。
守门人问我来找谁,我说找赵右丞,鄙姓高名飞衡。
高姓是贵族大姓,管家听了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去通报了。
我被管家带进府中,很快赵煜和七姐双双而出,与我迎面碰上。
“公主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臣也好交待。”
我没理她,拉着七姐冰凉的手皱眉道:“怎么脸色这样差?”
“你怎么来了?这几日倒春寒,你别染病了。”
她脸色苍白,一见我眼底便有了笑意。赵煜在一旁答道:“也就是这几日倒春寒,川衡染了风寒,我怕她奔波,便留她在府中养身子。”
七姐温柔颔首,算是默认了。
我望向赵煜,给了他一个好脸色,“有劳了。”
七姐身边的贴身侍女琅儿扶着七姐,躲在她身后对我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我面上不显,一颗心缓缓下沉,扶着七姐往客堂走去。
七姐与我说了好些家长里短,面色也红润了些,赵煜偶尔在一旁补充,看上去很是恩爱。
期间有人来与赵煜耳语,他面露难色,七姐的喜色淡下来,摆摆手让他去忙。
“他进来一直很忙吗?”我问道。
七姐接过琅儿递来的药碗,就着蜜饯囫囵灌了,口泛苦气:“他如今身兼数职,难免忙忙碌碌,习惯便好。”
“驸马爷若是忙于公务,那便再好不过了。”琅儿眉眼低垂着接过碗,七姐瞪了个空。
我听出这话里有话,但七姐显然不愿让我知晓,我若执意要问,她恐怕也只会委屈求全打圆场。
装傻充愣了一刻钟,七姐显出疲态,我起身告辞:“若不是想得紧,也真不至于上门叨扰。”
七姐握着我的手,无奈道:“你要来便来,只是这路途可算不上近,回去别喝风了。”
“放心吧,你别送了,快去歇息,我自己长脚走了便是。”
她没让琅儿送我,唤了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送我出去。
快走到门口了,我一摸腰身,谎称有东西落下了,得回去拿一趟。
小丫鬟不明就里,跟在我与明鹃身后问是什么东西,她好叫人一起找找。
我与明鹃对视一眼,她转过身对那小丫鬟道:“那东西贵重得紧,是女儿家贴身的,恐不好声张,这样吧,你去把琅儿叫来,我与她去找,切记,莫要惊动了七公主。”
小丫鬟见我二人面色严肃,仓皇去寻了琅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