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接下了那把伞。
女孩儿的语气淡淡,张许霁知道她已经被雨激地缓不过劲来,于是笑了笑,转身便打算走回店里
可是那个女孩儿的声音又穿过雨幕传来了
“谢谢!”
“嗯”
这是郑沅君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这也是张许霁第一次遇见郑沅君时的场景
他没有对淋了雨的瘦弱姑娘升起满满保护欲的烂俗的想法,在雨水将这个陌生女孩儿的发紧紧贴在她的苍白的脸上的时候,张许霁下意识觉得她有一种诡异的美感,这种美感不来源于大众意义上的白幼瘦,而来源于她的那种如丁香花一般的淡淡的忧愁。
张许霁后来思考过这种忧愁是否来自于那场大雨,可是当他再次经历一场下雨天,看着满地倾倒的流水,他平静如斯。
于是他不再用门帘紧紧的挡住自己的店门,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在上学或者放学时,他总会搬上一把椅子,在潮水般的人群里寻找那个孤独的身影。
他也在佯装无意的数次打听里知道了她的名字——郑沅君,还有,她身上忧愁的出处,一个跑了的妈,一个糟糕的爸。
“原来如此”
张许霁对于父母已经没有什么概念,他的童年是在孤儿院里度过的,唯一能够称得上亲情的大概就是小时候照顾他起居饮食的杨妈妈,后来读了书上了大学,毕业后又忙着创业,钱赚了不少却再没回孤儿院看过,最后听到杨妈妈的消息时已经是阴阳两隔。
跪在杨妈妈的灵堂里,周围哭声四起,二十四岁的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疲倦,于是乎干脆将他的工作都丢了出去,收拾收拾来到了这个小时候杨妈妈时常念叨却到死都没能回来的老家——宁州
宁州屹立于千沟万壑中的一片平原上,和张许霁长大的地方相比,这里的土是干燥而又疏散的,这里的冬天是大雪纷飞的,这里有杨妈妈小时候住着但现在早已荒废的一孔孔窑洞,还有她曾特意买来的,最后转了一圈却给自己一颗都没剩下的杏脯,张许霁在这里尝到了新鲜的,绿色的发酸,黄透了的就是甜的。
当他的手上慢慢蜕皮的时候,他不可抑制地在想,当年杨妈妈是不是也像他这样,皮肤发白后一块一块地落下来,到最后就彻底适应了那个四季如春,全年潮湿的城市。
他在宁州留了下来,开起来了这家网吧,就在这座他既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他可以称之为家。
张许霁已经独立了太久,因此在听到爸妈这些字眼的时候,内心没有任何的波澜,他想的是,如果郑沅君能离开她的混蛋父亲,或许能轻松得多。
他已经注视了女孩儿太久,下意识的追寻,不厌其烦地等待,于是他忽然间意识到
“我,好像是喜欢上她了”
只是张许霁坚信这种喜欢单单只是一种欣赏
可那天晚上,女孩儿又一次失魂落魄地出现在他的店门前的时候,他没有忍住
他走到了她面前,就像上次雨中那样
“你还好吗?”
“不好”
女孩儿的声音并没有带哭腔,但平白地就是带着些许忧伤
她仰头,看着这个接二连三伸出手的陌生人,褐色的瞳孔闪烁着不明的光芒
“我被我爸赶出来了”
张许霁强忍住想要抱住她的欲望,他弯下了腰,让自己和郑沅君的视线齐平
“需要我帮忙吗?”
女孩儿扯出一个笑来
“你的伞我还没还”
“不用还”
张许霁在女孩儿刚说完后就给出了回答,他迫切想地要女孩儿的靠近
郑沅君看着张许霁,绞尽脑汁地揣测着这个人亲近她的理由,但她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能被别人所图,最后呼了一口气,像是妥协
“我没地方可去”
和郑沅君意料中的不同,她并没有在网吧的椅子上或者某个房间的沙发上将就一晚,而是在附近的便捷酒店里睡了个还算安稳的一夜。
那个南方来的叫张许霁的网吧老板,将房卡塞给她后,留给她最后的印象是一句温温柔柔的:
“好梦”
她不知道的是
张许霁转过身后,脸上洋溢着雀跃
他想,故事总算有了个开始。
当然,如果这个开始没有因为一些空穴来风的谣言而变得尴尬万分的话,他可能会更开心。
店门口变得嘈杂,陆陆续续开始有学生经过,张许霁掐了烟,扯了扯松松散散的衣服,把扣子扣的整齐。
他开始等待
等待一个丁香花一样的姑娘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