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再漫长总有尽头,她只得依依不舍地替他戴上金冠,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好了。”
齐询抚着整齐的鬓发,低头默默不语。若不是令仪瞥见玉衡在宫门外探头探脑,这诡异的安静还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玉衡得了令仪的召唤,上前禀明来意:“皇上叫三殿下去,有事要叮嘱。”
齐询冷笑道:“不知又要怎么歪派我呢,我都躲得那么远了,他还嫌不够清净吗?何苦扮演慈父骗我。”
令仪接口道:“就算是装模作样,也总有几分真情,比装都懒得装要好。”
齐询抬头望向她,令仪方品出自己话中暗藏的意味,不由得红了脸。
她对他也是如此吧?
齐询换了衣服便出门而去,玉衡犹豫片刻,大着胆子对令仪说:“殿下虽然表面上淡淡的,实际上很记挂姑娘,只是担心您还是在骗他而已。姑娘若是有意,何不哄哄他呢?”
令仪眼睫低垂,越发衬得瞳孔中一片幽深:“我也心仪于他,只是有些事还要分辨一下。”
重生一世,她只想为自己而活。她得有十足的情意,才会再次和他踏入爱河甚至是婚姻。
玉衡仍是不明白:“既然两下里都喜欢对方,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三殿下只有你了,他已经输了太多,若是再辜负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姑娘这样还不放心吗?”
令仪定定地看着她道:“他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皇上再如何震怒,终究没有放弃他,一切都有转机。他没有我,我没有他,都不会一败涂地。我只是想照着我的心思活,希望姑姑成全。”
玉衡见她坚持己见,也就不再劝了。齐询片刻后回来,二人一见他的神色便知齐烜果然没为难他。令仪又坐了一会儿,依依不舍地告辞随渊柔回家了。
齐询离开那天,随行的只有福瑞等几个贴身侍从和齐烜指派同行的官员,看上去人影稀疏的队伍略显寒酸。令仪远远地跟在后面,目送他出了城门,略偏了偏头向她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就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行。
猎猎秋风中,令仪的衣裙随风飘舞,点点泪珠从眼角滴下。几日之间,她就送别了两位挚爱,心中悲苦自不消说。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种预感,觉得总有一天她也会离开这里。
齐询出了城,正自神思不属,忽听前方传来一阵呼天抢地的悲号,忙唤人上前一探究竟。
小厮去了一会儿,回来禀告道:“是先前暴民作乱中的逝者遗属在给亲人上坟。”
齐询心中一动,下马到坟前拜了几拜,塞了些银钱给逝者的亲人。那媳妇称谢不迭,听他自报家门,面色顿时沉下来,把银子掼到他身上。
“谁要你的臭钱!要不是因为你,我夫君根本不会死!”
齐询伸手接住那锭银子,连忙解释:“那件事不是我谋划的,我答应你们,以后我一定会手刃真正的凶手替你们报仇。”
那媳妇下死力啐了一口:“谁管你,假惺惺!这世上如果真有所谓公道,你就该马上死了!”
那婆婆抬起一双混浊的眼睛,慢慢从挎着的筐里掏出一把剪子,悄悄拉了拉儿媳的衣襟,把剪子递给了她。
儿媳回身一看,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哎呀!娘,咱们不能杀人,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子啊。他要是死了,咱们全家都得给他陪葬。”
齐询昂然道:“我问心无愧,不怕你们来杀。你要是不相信我是无辜的,尽管放马过来,我若眨一下眼睛便不算男人!”
儿媳一见他这副情状,讪笑道:“我婆婆老年痴呆了,你也是一样?要死就死远点,血别溅我们身上。”说罢忙拉着婆婆匆匆离去。
愤懑充塞胸臆,齐询催马飞奔了好几里,暗暗发誓此去定要建立一番功业,心里的委屈才淡了几分。他回头一看,同行的人一个也没有跟上来。
他立马等待良久,看着一群人慢慢追上来,忽然意识到这些人便是以后陪他度过难关的伙伴了。心里的不耐散去,他松开紧拧的浓眉,在众人的簇拥下踏上了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