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仪闻言连忙告退,三步并作两步地跑掉了。靖国公看着她脚步轻快的背影,只觉这副娇憨的情态十分眼熟,就是想不起何时见过。他捻着长须思索片刻,无甚头绪,索性抛到脑后没有再想。
令仪想起慧舟还在阮家受苦,便向程远扬求情,让他帮忙留意慧舟的动向。几天后,阮家发卖慧舟,程远扬便买了她来,主仆见面抱头痛哭,共叙别后经历方罢。
渊柔在府里给令仪寻了一处僻静的厢房居住,闲时令仪便来陪她做女红,抑或是服侍她读书作画、弹琴下棋。日子如流水般滑过指尖,令仪一时竟觉得,一生之中唯有此刻最为闲适。
“你以后想怎么办?”渊柔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随口问道。
令仪想了想:“我要给柳氏报仇,杀了齐谌。”
渊柔含笑道:“你整天不是杀这个就是杀那个,我看你还是清醒点,别找那么多事。”
令仪愤愤道:“你看见柳氏惨死,难道甘心?”
渊柔默默不语,半晌叹了口气:“罢了,随你去吧。”
“那你想过该怎么面对齐询吗?谁都能看出来,他还有意于你。”
听到这个名字,令仪泄了气:“我会请求他原谅的,毕竟这次他不计前嫌帮了我。至于男女之事上,我们大概再无可能了。”
见令仪迟疑不下,渊柔忙催她落了一子,又道:“我们的所谓情分都是假的,你不必介怀。”
“那他对我的情分又有多少是真的?他喜欢的是这张名为‘阮令仪’的脸,还是和我在一起的感觉?”
渊柔又落一子:“你心里想必已有了答案,只是不想和他继续纠缠下去而已。”
“是啊,要是你和一个人一起过了二十年,再活一次还要和他共度余下的岁月,你也会厌烦的。谁知道最后的结局会不会同样悲惨?”
渊柔凄然一笑:“我可能永远不会明白这种感觉,因为上辈子我十六岁就死了。”
令仪自悔触动她的伤心事,便闭口不言,半晌方问:“陈复行没有再来找你?”
“没有。”渊柔摇头。
令仪点点头,复落下一子,一时空气像是凝固了,安静得可怕。
“不行就换个人,当我嫂子如何?这样以后你就能名正言顺地做这个家的女主人了。”渊柔率先打破沉默,笑着打趣她。
这下轮到令仪生气了,她一推棋盘,作势要去打她。渊柔一把抱住她,阻住了她的攻击:“你们这两天早起晨练,没培养点感情出来吗?我哥哥可是很记挂你呢。”
令仪气刚消,又被她煽动起来,抽出手来又要给她一拳:“放屁!你再胡说试试。”
回到程家,令仪又找回了与亲人重聚的熟悉感。她每日晨起练功时总能遇到程远扬,一来二去,两人越发熟稔。有时程远扬还会带她去校场比试切磋,回来两人一起喝几口冷酒解暑。然后,令仪就去叫渊柔起床给靖国公夫妇请安。
这些日子里,靖国公府上下人等都熟悉了多出的这个人,并对这个比渊柔更像程小姐的存在啧啧称奇。程远扬却认为妹妹就是妹妹,至于与他各方面都投缘的令仪,也许是上天补偿给他的礼物。
“好了,我知道你心里膈应。但是他真的很上心,你不如早点回绝了他。”渊柔挨了令仪一拳,忙嬉皮笑脸地讨饶,“还有,刚才你输了,别想赖账。”
次日,程远扬兴兴头头地采了夏末的花,送给前来练功的令仪:“这个给你当簪花戴。”
令仪含笑接过:“谢谢哥哥。”
程远扬身子酥了半边,飘飘然地摸了摸头:“没事。”
“昨日我已和渊柔义结金兰,以后我就是你的妹妹了。以后妹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哥哥不要见怪才是。”
程远扬怔在当场,面上浮过一丝失望之色。自从他知道令仪和渊柔的爱恋为假、她与齐询也决裂了之后,以为自己的机会就要来了。谁知她突然拒绝他的心意,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失落地练习了一会儿,便难掩悲伤地回房了。左思右想之后,他恍然大悟:难道她对齐询还有旧情?
酸溜溜的醋劲涌上心头,他握紧了双拳,打定主意要找个机会让齐询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