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为了给她和齐询的婚事增添希望,她时常跟随母亲入宫觐见皇后,因此并不怎么紧张。只是手上的礼物寒酸了许多,少了些底气,不过皇后见她,本就不是为了这些随处可见的东西。她放宽了心,一心为等会儿的会面做准备。
令仪从西角门入宫步行,在侍卫的引领下行至夹道通往内廷的禧和门外,经宫女指引来到紫微门外等待。故地重游,她心情很复杂,外表却如常般低眉顺眼,生怕被人取笑了去。侍卫和宫女见她举止大方,都不禁暗暗赞叹。
皇后的贴身侍女云雁将她引入紫微宫,令仪下跪行礼,口道万福。
珠帘内,一只纤纤玉手抬起:“平身,近前来。”
宫女打起帘子,晶莹剔透的玉珠相互碰撞,泠泠作响,恰似山泉激石,又似琵琶声声。令仪敛眉入内,跪在地上听候。
令仪奉上礼物,云雁呈给皇后,她看也没看,就叫云雁收了起来:“你有心了。”
“赐座,抬起头。”
令仪撩起衣裙坐定,细细抚平身上的褶皱。她微微抬起头凝视着皇后脚下,神态极其恭谨。
皇后细细打量着令仪,只觉眼前女子并不十分绝色,但胜在削肩细腰,身材高挑,俊眼修眉,举止亦守礼大方,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拘谨,亦不似传闻中说的那样妖媚,便缓缓点头:“你知道本宫召你入宫所为何事吗?”
令仪道:“不敢妄自揣测皇后娘娘心意,但可凭奴浅见略道一二。”
“说。”
“皇后娘娘听闻民间流传,想知道奴与三殿下、四殿下之交确否属实。”
皇后浅笑道:“你倒实诚,不拐弯抹角。实情如何?”
“四殿下与奴只是萍水相逢,奴依礼往还;至于三殿下,奴感其心意,感恩图报,不敢奢望其他。”
“依你所言,那些传闻都是虚妄了?”
“流言止于智者,奴不敢争辩,聊作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
皇后凝眸注视令仪许久,长叹一声:“如此甚好。但据三殿下贴身侍从所言,他昏迷至今乃是因为你。”
“伤损三殿下贵体,奴甚感愧悔,愿侍奉三殿下左右,为娘娘分忧。”
“你不为自己分辩?”
“分辩无用,不如直接解决问题来得方便。”
皇后默默思忖:“好。”便让云雁引她出去。
令仪行礼告退,云雁将她交给侍卫吩咐一番后离去。待云雁去得远了,令仪才长出一口气。
皇后是否相信她所言,都看她的造化了。
行至夹道时,齐谌自对面姗姗而来。侍卫带着令仪停在道旁等他过去,他却在二人面前停了下来。
“何人?”
令仪屈膝行礼:“奴吏部令史之女阮氏奉令进宫参见皇后娘娘。”
“哦,我正好有事找你父亲,你帮我带个话吧。”齐谌目视侍卫,令他退避,然后在令仪耳边悄悄问,“你是怎么说的?”
令仪道:“奴与四殿下萍水相逢,礼尚往来罢了。”
齐谌点点头:“好。以后你我还是信件往来,如无必要,便不见面。”
“好。”令仪点头。
齐谌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已习惯遇见他的女子在感情上有求于他,他的冷漠会激发她们更强烈的渴求,但令仪的淡然处之却不同于任何人。
“不过流言伤人,你要做好从此和三哥绑定的准备。他一败涂地了,你的名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到时候,你打算如何?”
齐谌压抑着满心期待,满脑子都是:求我。
如果她开口,他不介意身边多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很聪明,跟她说话不累,或许还会很有情趣。
“我管不了他们说什么,到时候也不会让任何人为我负责,四殿下可以放心。”令仪抬头定定地望着他,“我只是希望联手的两者之间能少些算计,必要的时候暗中相助就好,我不奢求其他。”
齐谌心中空落落的,就好像一块石子投入洞口,却始终听不到回声,得不到满足。
他微微一笑,正要举步而行,忽听身后一句问话:“你给三殿下下的是什么毒?”
“和我无关。鸿宾楼客人各色各样,仰慕魏晋风流的人喜欢吸食五石散不是什么怪事吧?”言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侍卫敲响了明华宫的大门,齐询的侍从见来人是令仪,赶紧把她迎了进去。
明华殿内浓烈的药香扑面而来,令仪刚进殿门,就跟跑出来的福瑞撞了个满怀。福瑞眼圈红红的,一见是她,刚想发作,终于还是把一肚子怨言吞了下去,侧身让她进屋。
宫人撩开床帐,令仪凝目望去,只见锦帐中的齐询双眸紧闭,脸上浮着一团异样的酡红。
“令仪,令仪。”
她靠近了些,才听到他于昏迷中,叫的是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