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租的那一批房子已经不够了,我又在后面找了一片,喏,就是哪里,两处离得也不远,菜农可以不用多跑路。”金玉露指着后坡上的一排房子,竹影郁郁葱葱,十分静谧的一处地方。“虽然破了点,但是修整以后还是十分不错的。”
谢宁点点头,两人又走到举子们如今的住所。科举是这些寒门学子唯一的出路,甚至可以说是背负着全族的希望,所以他们比旁人学习得更刻苦些,希望一朝鱼跃龙门,光宗耀祖。
还没靠近门口,就听见琅琅的读书声,整片区域都飘散着墨汁的清香。
“有如此勤学好问的学子,我晋国必定流传千古。”金玉露边说边走,没有看见身后一个佝偻的身影,倒退着撞了上去。只听见“哗啦啦”水声一片,金玉露压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两人双双栽倒。
“哎呀。”金玉露痛地大喊。
被她压住的那个人也闷哼一声,闷闷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没有看见身后有人。”
谢宁赶紧去把金玉露拉起来,然后拽了身下那人一把。那人破旧的棉袍全都被水打湿,脸也被溅了几个泥点子,他手足无措,不住地道歉。
“啊,姑娘,你的手。”那名男子惊呼一声。
金玉露顺着他的视线看见自己的左手手掌外侧被木桶上面凸起的铁丝划出一个大口子,正在汩汩冒着鲜血。
“我的手……”金玉露素来爱惜自己的容颜,如今手上被划出一个大口子,必然要落下疤痕,她扑簌簌地掉下眼泪。
那名男子看见她这副模样更加不知所措,他撕下自己的里衣,清理干净伤口后给她包扎上。
“姑……姑娘,是我的错,你的医药费包在……我身上。”那名男子讷讷开口,脸上已经红了一大片。
“你脸红什么?”金玉露见到他这个样子,不禁好奇地问道。
不问还好,一问更红了,他结结巴巴道:“姑娘,你……你的……手,伤得不轻……我那里有药,是……我娘制的……你……要不要……来……上药。”
“你……平时……就这样……说话……吗?”金玉露长而卷曲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嘴里贱嗖嗖地学着那个男子说话。
“不是……不是……”那人紧张到像是一只刚刚学会说话的大鹦鹉。
谢宁看不过去了,道:“你别为难人了,要是不赶紧上药,疤痕会更深。”
金玉露一听到疤痕会更深,急急忙忙推着那人进屋,催促他赶紧找药。
房舍里面并不宽敞,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一张凳,金玉露进去以后大咧咧坐在人家床上,让他快点找药。谢宁则靠在桌子上看着那人忙忙碌碌,翻箱倒柜。不知为何,这个少年看起来有点眼熟。
找出一罐粉粉,解开金玉露手上的绷带,那名男子给她倒了上去,金玉露痛到大叫,攥着那人的胳膊就咬了一口,那人愣是咬着牙没有出声。
等到金玉露松口以后,他又撕下自己的一截里衣,给她包扎上。
“你没有可以包扎伤口的东西了吗?”金玉露看着他一截长一截短的袖子问道。
那名男子羞赧道:“并未准备包扎之物,还望姑娘莫怪罪。”
“你快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吧,否则该着凉了。”谢宁道。
那名男子偷偷看了一眼金玉露,没有动弹。金玉露也瞪着大眼睛看着他。谢宁站起来把金玉露拽走,道:“你先出去,让人家换衣服。”
“有什么看不得的,姐姐我看得多了,有人想让姐姐看,姐姐还不看呢。”金玉露大声嚷嚷,那名男子自然听见,他已经快要熟透了。
不消片刻,那名男子出来了,脱下湿了的棉袍,他换上一身青白色的春衫。谢宁注意到,这件衣服是他箱子里面装的唯一的一件衣服了。
“在下赵清,为此次进京赶考的举子。姑娘因我而伤,改日定当将医药费的单子送过来,在下一定负责。”赵清敛袖拱手。
他们本就家境贫寒,哪里能让人再付医药费呢,金玉露自认倒霉,胡乱应了一声,也并不打算真向他讨要,然后拉着谢宁就要回去。
身后又传来赵清的声音,他眼神澄澈,拱手问道:“不知姑娘是哪家千金?芳名为何?”
谢宁回头看他,举止并无轻浮之态。再看向金玉露,她闻言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鲜艳红唇如滴血,道:“红尘阁,金玉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