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如镜,镜映血月
一团黑气漩涡出现在与两人隔街相望的房瓦之上,黑气褪去,映出一个戾气包裹着的婴儿,肤无毛发,无衣物遮体,血|迹斑斑,肚脐连着脐带,哭丧着脸,眼中浑浊,没有眼瞳、眼白之分,整颗眼珠子圆溜溜,鱼目白,眼球血管扩张充黑血,没有焦距直直盯着银纪
空气一度安静,敌不动我不动
鬼婴久看银纪没有动作,选择主动出击,挥手打出一掌,唯玥拔剑迅速挡在银纪跟前,恶灵之气迎刃消散,准备再次回击时,衣袖却被身后之人轻轻拉住,回头只闻见一句悦耳带着轻柔的话语:“别伤他”
唯玥应道:“嗯”
唯玥轻轻点脚,跃过街道,落于鬼婴所在之处,二话不说与鬼婴打斗了起来,而银纪却优哉游哉的继续吃着手里的冰糖葫芦
鬼婴明显不想与唯玥多做纠缠,避开唯玥的攻击飞跃至银纪跟前,五指指甲骤然变得锋利尖锐,直面朝银纪,自上而下袭来,银纪不徐不疾地向后移步轻松躲开,立稳身形的同时,鬼婴所在之处上空锁灵阵开,鬼婴像早有预感,险险避开,沿着房瓦逃窜,唯玥和银纪紧随其后
鬼婴行至一处房瓦边缘,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银纪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张开双手直直往后倒了下去,消失在半空的一个黑气环绕的传送阵法中
唯玥随即跳了下去,银纪来不及出声阻止他的追击,身体便快于大脑反应,伸出右手牵着唯玥的手,用力把他往回拉,一个高抛,天旋地转,银纪与唯玥互换了下落的位置
两人一上一下,一前一后穿过邪气环绕的传送阵
持续下落的过程,白色帷帽掉落,金色面具露出,四眼相对,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唯玥便落入了一个宽大、温暖、软绵的怀抱中,整张脸埋入对方的衣襟里,一股好闻特殊的清香飘入鼻中
银纪左手环在唯玥腰上,将其死死护在怀里,侧脸向下观察掉落的环境
此时的银纪没有余力关心唯玥被自己抱在怀里是否愿意,因为两人正在往一个散发着恶臭的血盆大口掉落,现在所处的位置也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东西
银纪左手抱着唯玥,右手朝下迅速幻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冰晶,手掌大小,握着冰晶的手掌骤然张开,冰晶由小变大,伴随着银白色的灵力流,在尚未被吞入腹中之际由内向外生生刺穿了血盆大口的上下颚
一股灵力反冲,银纪抱着唯玥踏在冰晶上,利用踏力冲劲退出危险之地,还未落地,一记尾巴扫了过来,落在两人身上,银纪护着唯玥双双滚落在白色落叶覆盖半尺高的地上
周围充斥着妖物吃痛狂躁暴动、发出的声声嘶吼
两人相拥姿势滚了好几圈后才停下来,虽有厚重的落叶缓冲,但是落叶覆盖下的凹凸不平的地表不容忽视,硌着银纪背后生疼,更何况他身上还压着唯玥
唯玥不敢直视银纪,关心道:“你没——”话还没说完,银纪迅速翻身将唯玥反压在地上,手臂贴在其后背,不至于对方硌着地上的石子这么疼
“嗯~”
唯玥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听见上方一声闷哼,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了他的脸上,随之两滴,三滴......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刺|穿了司银心脏的利刃,鲜血顺着利刃的尖端,源源不断向外滴落
银纪吃痛,白衣早已被血色晕染,额间冷汗涔涔,脸色惨白
唯玥瞪大了眼,脑袋一片空白,随即是害怕,从未这么害怕过,害怕司银会死,死?一想到司银可能会死,心里就好痛
完全慌了神,不知所措,不得章法捂着司银向外流血的伤口:“司银,你怎么样了,我......我身上带有伤药,可以止血的,快......快起来,我帮你看看,快、快啊!”
相对唯玥的慌张,当事人却显得无比淡定,银纪忍着痛咬咬牙,云淡风轻道:“不碍事”
说着便吃力的缓缓起身,额前冷汗凝珠划过脸颊,皱眉咬着泛白的下嘴唇,伸出微颤的手一鼓作气将贯穿心脏的利刃拔了出来,伴随着一声压抑着不明显的闷哼,将利刃掷在地上,发出“哐当”脆亮的碰撞声响
唯玥上前急忙道:“脱衣,我帮你看看伤势”
银纪阻止了对方要帮自己脱衣的行为,道:“无碍”
唯玥似乎有那么点生气,道:“怎可无事”不知道他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在生银纪不爱惜自己、如此糟践自己身体的气
事出紧急,现在完全没有时间考虑自己的伤势,鬼婴是当务之急,于是银纪对唯玥不容商量说:“退于我身后”
唯玥明确拒绝:“不可”
银纪有点无可奈何:“听话”
对方用哄小孩子的语气,极其温柔的说出‘听话’二字,这回轮到唯玥不知如何言语了,他结结巴巴道:“我与你同战”
银纪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说:“你不是它的对手”
“拼死一搏”唯玥视死如归
银纪冷漠:“一人足矣”
“那......鬼婴”唯玥只想与对方一同承担,他心有不甘,只好退而求其次
“不用,这恐是早已布好的陷阱,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保护好自己便好”鬼婴的一系列行为,银纪不得不怀疑
唯玥眉头拧在一起,欲言又止,双手紧紧握于衣袖里,真是恨透了这样的自己——不够强,不够强的自己
虽然极其不情愿,但最终还是乖乖听话,因为不希望成为对方的累赘,不希望司银在打斗中还要分心照看自己,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都是对方在保护自己,所以保护好自己就是对对方最好的帮助
银纪解决后顾之忧,回头看清之前袭击自己的血盆大口,原来是一条金甲鳞蛇,这蛇足足有百余尺之高,此时还在与嘴中的冰晶抗衡,发出痛苦的嘶吼声,长尾狂躁的摆动,击打着周围一切可以击打的东西
周围除了树还是树,且这树与平常的树不太一样,树叶是纯白色的,被击的漫天飞舞,似那带着忧伤之感的白蝶
这蛇也与平常的不太一样,蛇口哈喇子拖拉到地上,蛇身溃烂,血淋淋的大窟窿数不胜数,但却不曾流血丝毫,伤口往外翻,几处裸露的大白骨清晰可见,一只眼睛里没了眼珠子,如一个漆黑的山洞,甚是吓人
显而易见,这蛇非活物
大蛇红了眼,一个劲的发动攻击,银纪执剑与其打斗一番后,退开其攻击范围
金甲鳞蛇一只可见的竖瞳锁定银纪,眼看就要上前再次发起攻势
剑消,银纪双手挥动,比划着结印的动作,两手逐渐化开,伴着灵流,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条缩小版金甲鳞蛇出现在眼前,四周布满了纤细的银丝,行为举止与远处的大蛇一模一样
大蛇周围并没有可见的银丝,但却被禁锢,寸步难行
银纪执起右手,口中念着口诀,凌空画写符篆,反手灵力输出,符篆向前飘去直至消失,银丝慢慢收紧,将小蛇绞杀于阵中,现实中的金甲鳞蛇长吼一声,化为银光灰飞烟灭,荡然无存,归于宁静
唯玥脸上的疑虑颇重,这是禁术——镜元影射!
世间还从未听闻过谁可以使用此阵法,这极其消耗施阵者的灵力,同时,施阵者也极容易遭到阵法的反噬,所以修炼此法者因此走火入魔,甚至送命的比比皆是,故此,镜元影射被仙门百家严明禁止修习
他......究竟是谁?
一袭白衣胜雪,半面金具似阳......
..
银纪解决了金甲鳞蛇后转身看向唯玥,却发现对方直直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估计是自己伤了这意气风发年纪的少年要强的自尊心,不过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所以银纪没有注意到唯玥的异常,更不知道对方已经猜忌自己的身份
四周暗藏杀机,银纪明显感知到鬼婴的气息就隐蔽于白色的树林,似乎在树干后面观察自己,等待时机,亦或是在这厚重的落叶下,突然跳出来一口咬住自己的命脉
“咻咻~”
唯玥提醒:“小心!”
几道利刃于银纪背后袭来,他处变不惊,淡定自若,稍稍侧身,两道利刃紧贴脸颊一飞而过,刃气拂过,脸上浮起一阵凉意,伴随着“砰、砰”两道声响先后刺入树干里
“咻咻~”密集的利刃相继袭来
银纪右脚轻轻点地跃起,三百六十度空转巧妙避开攻击
后劲几道利刃迎面袭来,穷追不舍
银纪唤出银扇,落地,压低重心,向后滑行,激起地上一席白色落叶,手中银扇“唰”一声打开,化为数片扇羽向前飞去,在银纪正对面竖起一面银白色灵力墙,寻味而来的利刃触碰到灵力墙立即化为乌有
与此同时,银纪左手撑地,右手反手斜向后平衡稳落身体,扇羽碎片回到银纪右手重组成一把完整的银扇
银纪抬眸,冷漠道:“伤我一次,你以为还有机会吗?”
鬼婴见势不妙,欲逃
银纪右手执银扇旋转立身,衣袍飘飘,银箭离扇,呼啸而出,划出银白色灵流,钉在鬼婴四周,结成锁灵阵,死死将其定在半空,不得动弹
银纪步近鬼婴,手中银扇化为虚无,将鬼婴收入锁灵囊,半空的法阵化为灵流消散
..
糟了,我的帷帽
银纪走到帷帽残骸地,蹲下身查看,手里拿着帷帽的残碎布料,皱眉抚额,莫可奈何,这帷帽缝缝补补好几年,这下彻底没救,回天乏术
话说我还有银两买新的帷帽吗?好像是没有了
唯玥担忧道:“我先帮你看看伤势”
唯玥什么时候过来都没有注意到,银纪闻声站立起来,毫不在意道:“我的伤已无大碍”
“我确认过没事才放心”伤及心脏,为什么他还可以行动如常,穿透的明明是心脏的位置,难道自己关心则乱,看错了?即使并未伤及要害,一般人也不可能做到这般若无其事
看唯玥的表情,他明显不信,虽然大男人与小男孩之间没什么不可以看的,但自己不愿在他人面前展露自己,成何体统
“无事,不必过多纠结”银纪说完转身便走,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难缠的吗
帷帽已毁,银纪扯起斗篷的帽子遮住自己没有面具的半边脸,边走边给自己施了个净身术,银白色的灵力流围绕身体,煞是好看,身上的血迹顷刻间便消失不见,恢复原本的一袭白衣,银纪走出很远,发现唯玥并没有跟上来,回头只见他蹙眉低头不语,还杵在原地,也没有抬步的打算
银纪知道这事不好解释,出奇的原路返回,在唯玥跟前站立,伸出左手,展开五指
唯玥不理解,不知对方何为
银纪望着自己的掌心,内心做了一番短暂的争斗后,决定收回四指,只露出一根食指,随后执起自己右手,中指、食指并拢,运作灵力,在自己左手食指指腹处划出一道口子,鲜血很快便洇了出来,且一番动作中,两手手腕处系着的像作于止血之用的两道金色绑带,明晰可辨,右手中指近节指骨位置处缠绕着的一根细白布条,展露无疑
唯玥抓着银纪向外渗血的手,道:“这是为何”
话落,刚才还在往外冒血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丝毫痕迹也不曾留下
银纪没有理会唯玥惊诧的表情,也不挑明其猜忌,不知情绪,边走边自述自话道:“当下,还是先解决鬼婴之事”
唯玥知道司银不愿提及自己的事,此举只想告诉自己,他的伤已自动修复,既然他无事,关乎他特殊的体质,自己没必要探究,于是转移话题,问道:“司银兄,可有觉得此地不妥,其一,树木都是纸做的;其二,地上没有一根杂草;其三,夜黑风高却没有一颗繁星”
银纪反问道:“白色的树木是纸做的?现在何时辰了”
唯玥道:“亥时”
银纪眉头微蹙,转瞬得根本让人捕捉不到,没有情绪道:“不好”冷冷的口气丝毫感觉不到他口中所谓的不好
银纪行至唯玥跟前,不待唯玥反应,执手在其额间轻轻点了一下,一个银白色的结印在唯玥额间稍瞬即逝,烙下隐没,银纪开口说道:“此结印会暂时隐去你人类的气息,切忌,在此地不可使用灵力”
唯玥丝毫不担心结印作于何用,因为他知道对方不会害自己
唯玥问:“司银兄知道这是何地?”
“鬼界”银纪何时都表现出一派淡然作风,即使是中元节身处鬼界亦泰然自若
..
掠拂凉风缕缕,卷舞落叶翩翩
白色的树木及铺满满地的白色落叶没有任何预兆刹那变成血色
“轰轰”一阵地动天摇,红色落叶覆盖的土地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伴随着轰轰声响慢慢升起
远看像一片石柱,近看才知道原来是千里孤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