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阑音城,永常镇,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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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
夜幕降临,黑暗笼罩。
看守大门的仆人已然睡死在门栓后,“呼噜~呼噜~”的鼻鼾声有规律的想起。
仆人似乎因夜间受了冻,睡梦中无意识地拉拢着自己的衣领。有人抬起袖口擦拭掉嘴角的口水,嘴巴习惯性地轻微“吧唧吧唧”,却终醒不过来。
莫大的府中,楼台水榭燃着寥寥可数的几盏昏暗的灯笼,晚间清风吹过,灯盏摇曳,与横梁相撞发出“咦咦嘎嘎”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夜显得异常突兀和诡异。
夜黑风高,圆月半边天高高挂起,几缕幽青的细云相伴天际,即使不点灯明盏也能借着月光看清来人的脸部细微表情。
皎洁的月光潇洒倾躺在地面上,映出府中窸窸窣窣的植物倒影,夜很静,风很轻,树叶“沙沙”作响。
零零星星的树叶被风吹落,与空旷且程亮的庭院相称,倒显出几分死寂。
届时幽风一袭,所有灯笼火盏摇曳厉害,一夕间尽数熄灭。
在皎白的月光福泽不到的府中死角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草丛中游走,它捣弄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因为有草丛的遮挡,只能察觉到矮草丛随其移动在晃动摇摆,却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东西。
它在府中快速地移动,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它,因为府中之人均已进入深度睡眠。在月光照射的地方,它一闪而过,只在地面短暂地留下一个小小的圆形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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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苑,一对年轻夫妇正熟睡,突然一声梦中呓语打破了午夜的宁静。
男人未睁开眼睛,困意伴着厚重的鼻音道:“霏霏,别闹,你有孕在身。”
被唤作霏霏的女子并未因此转醒,男子不知自己处于现实还是深陷梦中,他感受到有个小东西在被窝里,正由脚踝处一路向上游走。
年轻气盛的男子最是容易被挑起欲|火,他习惯地伸手揽过女子,在其脸庞烙上一吻:“霏霏,乖。”
女子在男子的亲吻中睁开带着水雾的睡眸,不解道:“官人,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呢?”
男子道:“难道是我做梦?”
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我看你啊,就是色|胆包天!”
男子揽过爱妻,打趣道:“还不是我家霏霏娇|艳|欲|滴、外焦里嫩,过于可口。”
女子听得面红耳赤,她娇羞地将头埋于丈夫的怀里,用小手轻轻捶打着其胸口,妩媚含羞道:“死——(鬼)啊!啊!床里有东西,有东西!”
突然间,被窝处有东西窸窣动作惊得女子花容失色,音调来了个急转弯,惊吓出声,并像推开可怕的东西一样向后推着被子,让自己全身抽离被子的包裹暴露出来。
男子上前一把将女子揽进怀里,他左手环在女子腰间护着,右手动作轻柔地抚摸在女子的后背,细声安抚道:“不怕,不怕,为夫一直都在,小心动了胎气。”
男人接着开玩笑道:“莫吓着我们还未出世的孩子了。”说完还笑呵呵两声。
女子还未在极度恐惧中缓过神来,她呼吸急促,而男子则在身旁耐心地安抚。待她气息平稳了些许,男子说:“没有东西,不要自己吓自己,为夫掀开给你看。”
借着窗边透进来的月光,房内虽昏暗,但依稀可以辨物。
女子惊魂未定,悠悠地将视线落在被子处。
霎时,男子一把将被子掀开,道:“你看——”
谁都没有料到,一个不明物体骤然且快速地闪躲到床底下。人体感官在夜间被放大,两人不禁咯噔一下。
“啊!啊!它在床底下!它在床底下!”女子紧紧抱着男子,惊慌失措,有嘤嘤哭出声的趋势。
男子见妻子梨花带泪,心疼得不得了,道:“又是那该死的野猫溜进来了,没什么好怕的,乖,不哭。”男子轻轻地拭去女子眼中朦胧的泪水。
女子半信半疑道:“真的?”
男子信誓旦旦道:“珍珠都没这么真!”
“它现在就在床底下,我害怕。”女子颤栗着说道。
“不要怕,为夫把它赶出去。”话落,男子正准备俯身一探究竟,女子突然拉住他的手臂,担忧地道了句:“小心!”
男子安抚地点点头示意,并未话语,紧接着俯身,整个身子往床底探去。
毛骨悚然了!!!
这是男子最直观的第一反应。
因惊悚,他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瞬间乱了呼吸,一点也不带犹豫地起身,随后,跌坐在床上,且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咯吱~咣当!”
房门被风幽幽吹开,月光直接溜跑了进来。同时,床底下的“东西”串了出去。
女子感觉到男子的不对劲,小声问道:“官人?官人,你没事吧?可看见了是何物?”
男子强忍着恐惧,只为让妻子心安,道:“无事,就一只小野猫。”他说话的声调因为害怕有了些许变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在床底下究竟看见了什么。
那是一双眼睛!
床底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真切,至于它是什么,自己完全看不清,但......但只有那双亮眸格外突兀。那是双嗜血的红色眸子,一动不动地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就像动物盯着自己圈地为牢困住的猎物一般。
在那一刻,男子感到了害怕,直击心灵的害怕。但他明白,他需要安抚妻子的心绪,所以只好勉强自己平复情绪,装作无事之人。
诡异囧黄的月光透过窗户和敞开的房门,房内更加敞亮了。
倏忽,一个奇怪的小小阴影透过窗户映在房中地板上,它似乎在微笑。
女子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头皮发麻,她从未像这刻一般感到如此害怕。
“霏霏,你待在房里哪都不要去,我出去叫人把那东西抓起来。”男子想着,不把这只扰人清梦、该死的野猫碎尸万段誓不罢休。
女子哽咽道:“子靖,不要走,我想和你呆在一起,我害怕。”
“乖,我很快就回来。”说着,男人便踏出了房门,随之窗前的黑影也消失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而男子却再也没有回来。
“子靖,你在哪里,我害怕,你什么时候回来?”女子蜷缩在床榻的一个角落里,她双手抱膝害怕地小声啜泣起来。无论她如何呼唤男子的名字,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无息。
女子终于鼓起勇气,她将枕头紧紧环抱在胸前,就像握住救命稻草似的拽着死死不愿放手。她也顾不得有没有穿鞋,全身颤抖地向房门走去,越靠近房门便越清晰地听到些许声响。
很熟悉,是什么?是......是——咀嚼声!谁躲在外面吃东西?
恰时,女子小心翼翼地向外探头。
霎时,汗毛倒立,眼睛瞪大,瞳孔骤缩,忘记了呼吸!
女子看见了世间最惊悚的画面,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想活下去,只想大声求救,奈何自己因害怕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漆黑看不到尽头的走廊,灯火熄灭,月光细细洒洒。
影子似乎注意到了女子,它微微抬头,阴森地看着女子。
红色的眸子,嘴里吧唧全是粘稠的血。
女子疯魔般无力地逃离,她一边后退,一边向影子丢着手中唯一的软枕头,希望以此将它赶走。
她艰难地发出“啊——啊——”带着哭腔的单音节,后退过程中磕到门槛,摔倒在了房内。她不知疼痛地一边蹬腿,一边惊恐地向后挪动身子,退到床沿无法再退,就像喉咙被死死扼住,没了退路。
顷刻间,因月色而异常敞亮的房门前赫然出现了一双阴森恐怖的红色眼珠子,看不清其矮小的身体,只有一双血窟窿般的溢血红眸。
它歪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食物,笑得似孩童般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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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街道,身着粗布麻衣的几个孩子正在向一个蹲躲在墙角处瑟瑟发抖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女子砸着石子。
孩子们与那正大光明的官家老爷在朝堂之上审着犯人似的,口中振振有词,像给跪倒在公堂之下的罪犯诉着所犯罪状,说着:“砸死她,砸死她。”
被砸女子却疯言疯语地小声不知在念叨着什么,她脚步不稳,一路横冲直撞。
路人倒出奇地见怪不怪,他们满脸嫌弃,像沾惹了什么邪祟之物,均避之不及。
后面的孩子一路追着疯子扔石头,像要赶走什么妖魔邪神,喊着:“慕家疯婆子又来了,慕家疯婆子又来了,我们砸死她,砸死她。”
言小八一个没注意,和疯婆子撞了个正着。三三两两的孩子看见银纪一行人,急急忙忙地丢下手中的石子,跑没了影。
“赶着投胎吗?不看路!”言小八被撞了个眼冒金星。
他稳住身前之人,一股臭味冲鼻而来,他下意识用食指挡着鼻子,抬头脱口而出:“好——(臭啊!)”话未说完,生生愣住了:“孕妇?”
孩童口中的疯婆子,污垢长发遮住脸,看不清样貌,她逮住言小八突然双膝跪地,卑微到尘埃里似的乞讨道:“求求你,给点吃的,一点就好。真的,一点就好,求求你,求求你!”
银纪和唯玥闻言,两人相视一眼。唯玥心中蓦然,他向旁边的“周记”包子店老板买了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俯身给女子,并贴心提醒道:“小心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