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峥这个时候跳了出来，指着他笑，“就是让你驴三脸上这条疤变成两条。”

驴三明白了这个说法，但是他不会对施明敕生气，施明敕干什么他都无条件拥护，但宋峥就不一样了，他反手要打宋峥，“宋小狗，还敢喊我驴三！我让你也多一条疤。”

宋峥小时候就爱跟着施明敕，施明敕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而且他身形瘦弱，又比施明敕矮很多，大家就取笑他是施明敕的小狗。宋峥爱狗，倒是不讨厌这个称呼，嘻嘻笑着跑到施明敕身边去了，驴三便不追了。

那是施明敕回来后，楚浮生和他第一次正面交锋。

在之后，长鲸帮和吞海帮的矛盾越来越多，两者大到争地盘，争工厂，争贸易，争政府的各项工程，小到争地区内饭店的菜的数量，争地区内汤泉的温度，争地区内出租车的速度，大型殴斗是很少的，小型摩擦经常发生。

楚浮生每天累死累活，又要处理摩擦，又要跟着金藤桢出入各种酒场当保镖，后来楚浮生见识地多了，金藤桢就把他派去谈各种小生意、小项目，在长鲸帮里时时都能看到他的身影，这也使得他的名字一直挂在各个帮派的墙上，没有拿下来过。

楚浮生偶尔也会参与和吞海帮的一些谈判，不过基本牵扯到的都是普通人之间的地盘之争、各自地盘上对方帮派普通人的工资和福利问题等等，都是些扯皮事项，两边每次都要来来回回很多趟，才能谈下来一个双方并不都满意但为了防止矛盾恶化而不得不接受的协定。

他不知道的是，每一次谈判的过程和结果都会有人向施明敕细致地回忆和讲述，施明敕嘴角带着点微笑细细听完，就会让和楚浮生谈判的人离开。这些人也不清楚原因，毕竟公司里的很多生意这位大领导都不怎么过问，这种扯皮的商谈按理说应该更入不了他的青眼才对。

只有宋峥明白自家老大的想法，也敢问出来自己的疑惑，“您还对那个楚浮生念念不忘啊？”

施明敕在几份文件上签了字，将笔在原位置放好，才捏着眉心抬头，“哪方面的‘念念不忘’？”

宋峥默了默，“这个嘛，当然是出于对人才的渴求。”

施明敕抬眼看着他，此时的他刚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整块沉香木做成的办公桌后他正悠闲地依靠在椅背上，西装被他脱了，领口的扣子也被他松开了几颗，因为刚揉完鼻梁，眼睛旁有些红，这样带着不羁的笑抬眼看人，很有种衣冠禽兽的味道。

看得宋峥有点害怕。

“你觉得楚浮生这个人如何？”施明敕问他。

宋峥心里想，这个楚浮生可是老大一直想纳入麾下的人，但又一直不给面子，甚至还嗤之以鼻，所以不能有太差的评价，不然显得老大眼光不好，也不能有太好的评价，毕竟这个人太不知好歹。

他白净圆润的脸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我觉得楚浮生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你看他很能打，自从他加入长鲸帮，长鲸帮在斗殴这一方面就没再输过了。他简直就是个武打机器啊。然后他也很忠诚，懂得感恩，就因为金藤桢对他的恩，这么多帮派花大价钱去买他，他连理都不理，甚至还得把那些人揍一顿，他对金藤桢可真是肝脑涂地。”

说到这里，他看到施明敕的笑容没了，眉头也沉了下来，一脸的不悦，因此立刻又说：“所以这也是他不好的地方。金藤桢算什么，长鲸帮在他手里只是稳定，根本就没发展起来，现在更是追着我们的屁股跑，可是我们吞海帮从没落到崛起全是您一手扶起来的，大家意识到了其他的发展之路以后，都纷纷开始追着咱们走，钱挣得多了，工作也多了，闲人越来越少了，整个龙虎市陷入了......呃不，进入了平和的发展期，不都是靠我们嘛。良禽择木而栖，他要是看不明白，就只会在未来成为龙虎市历史上的一个小角色，消失地无影无踪。”

“怎么还说得激昂起来了。”施明敕的脸色已经比刚才好看了很多，“楚浮生啊......”他这几个字念得堪称缱绻，每个字好像都是从舌尖顶出来的。

“你刚才说得也没错，不过你没有看到他最特别的地方。他确实很厉害，仿佛就是为了龙虎市这个泥潭而生的，但是他的性格，或者说本质却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龙虎市就是龙争虎斗之地，所有人的生存就讲究一个‘斗’字，天降灾害，就会与天斗，人造祸端，就会与人斗，就算现在处于平和期，但不管是帮派的高层，公司的领导，还是普通的员工，做小生意的人也都在斗。但是他，他完全不想斗。”

宋峥被惊得微微张开了嘴，他惊讶的地方既在于施明敕对楚浮生的了解程度，又在于施明敕说最后那句话时透露出的同情。

让施明敕这种冷血的人同情？宋峥摇了摇头，不不不，肯定是他听错了。

“他的斗全是为了别人。在我们龙虎市啊，竟然有一个为别人而活的人，这还不是一个奇人吗？”施明敕说完，站起了身，两条笔直的长腿迈开两步就经过了宋峥身边，“去西区建美食街的事走着了吗？”

宋峥站直了身体，恢复了工作时的专业模样，“梁主任那边已经打好关系了，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和长鲸帮要地了。”

施明敕点点头，嘴角微勾，若有所思。

楚浮生没想到金藤桢竟然交给自己这么大一个项目：吞海帮要在长鲸帮的地头上建美食街，想和自己帮内那一片学校及商务区对接上。这虽然对长鲸帮也有利，但长鲸帮却不愿便宜让出那么一大片地，可关键政府有人打了招呼，要他们务必答应下来，因此这生意对长鲸帮而言并不好谈。原本这该金藤桢亲自去谈的，可他竟然临时脱不开身，派了楚浮生和公司里的几个人去商谈。

吞海帮也很重视这次生意，面子给的很足，直接包下了长鲸帮刚建好的腾飞会所，不过长鲸帮的人明白，这也是一种警告。虽然他们在长鲸帮的地盘谈生意，但他们的人来的很多，要真谈崩了也不会吃亏。

楚浮生先带着人来到了会所最高层，这里全是包间，而且都用了最先进的隔音材料，舞厅的吵闹一点也不会传到这里。

包间内灯光柔和，一张巨大的红木圆桌摆满了各种高档酒菜。

终于，长鲸帮的人引着吞海帮的人来了，闪金的门打开，鱼贯而入了好几个人，最后进来的竟然是施明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