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时分,整座城的灯火熄灭,月夜阑珊便照亮琼楼玉宇,倒影在她碧绿的眼眸中。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各色建筑鳞次栉比,冠盖如云。
这便是如今的天地么。
她捂着口,指尖微微抖动,被这样大的灵源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在棚户区时,能看见的就只有以那里为中心的一圈贫瘠,从国公府出逃后,一路伏身爬行,没有空欣赏周围的风景,入了清晏居,缘于行动不便,眼界也被困于一方宅院内。
如果心脏还在,应该会不停地跳动起来。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为什么初六总是对成人后离开棚户区有着那样大的期待。
初六,初六,他如今长眠于何处?方才的那一场梦,是不是他在怪她?
莫祈君放眼望去,有些茫然。
十二年过去,初六的面容已经被时间冲刷得模糊不堪,她只记得他手腕处有一块似祥云的深褐色胎记。
初六说,那是他打娘胎里带着的痕迹,总被人当做不祥的预兆,说他是灾星降世,他便遮掩起来,只告诉了她一个人。
可大火之下的人都能被化为灰烬,更何况一块小小的胎记,偌大的人世纷纷扰扰,想要寻到初六的尸骨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那又如何?
只要有一丁点蛛丝马迹,她都会寻找下去,她虽一无所有,可那一腔的坚定信念,支撑她在国公府活了十二年的坚定信念,便是寻找初六的坚实后盾。
驻目许久,莫祈君跟着阿蛋往回走。
往事如烟,噩梦抛却,她心中轻快,顺路摘了朵小花别在鬓角处,弯腰问:“好看吗?”
黄狗一个跳跃,欢叫起来,一声一声似在赞同。
莫祈君咧开嘴,加快脚步迎接夜风,衣摆飘起,长发扬起,一路的花香交织草香洋溢她的鼻腔。
分明变成了傀人,她却感觉自己从未如此有生命力过。
一人一狗尽兴地回到清晏居门前,莫祈君朝阿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乖乖的,不要叫,我偷偷带你进去。”
黄狗灵性得很,果真收了声音,安分趴在地上,一条尾巴摇个不停。
莫祈君喜欢得紧,心底甚至隐隐有些背着主人先斩后奏的兴奋感。
可还没等她转身,便听见身后虚掩的门打开了。
里头传来一声幽如鬼魅的:
“你要带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