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钟,积蓄了一整天的北风终于稍息,还有一抹薄雾笼罩在空中。
冷沦靳近来总有种不详的预感,晚间经过亚历山大百般嫌弃过的帷幔,冥冥中,朝窗外看了一眼,总算找到了源头。
一轮浑圆的月亮垂悬于夜空,轮廓隐约泛着红光。
今天居然十五了……
“快十五了,你看,天上的月亮越来越圆了!”
“你急什么,还得再过一个多星期呢,它还不是特别圆,你听说过没有,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你要看大月亮,得十六才行……”
帷幔遮住的窗子外不时传来“嗒嗒”的异响和玻璃的刮磨声,冷沦靳撩开一角,一只呲牙咧嘴的蝙蝠正在破坏木窗。
冷沦靳用一小团光波把它圈起来,拇指一动,替它作了个了断,烧焦的皮肉寥寥落下,掉在窗子边沿,衬着刚下过的雪,上面的英文字母一目了然。
朔风摇晃着铁杆顶上的风标,一阵阵的呼号像是夜晚的呜咽。
雪又在下。
冷沦靳连敲三遍房门,没人来开,用手一推,门居然从外开了,如他所想,里面空无一人。
雷伯恩不在旅店,这么晚他会去哪儿?
冷沦靳拾起桌上一本绿封皮的书,打到中间微微鼓起的地方,夹起了一小撮猫毛,不出所料地感受到了暗羽之力的存在,一如几分钟前那个用小石子摆出来的“die”。
夜里十二点多,门终于动了一下,晚归的人带着一身潮气,没有一点儿被抓包的窘态,不慌不忙地对房里的人说:“诡谲首领深夜来访,我受宠若惊,只是这么晚了,不休息吗?不养好精气神,明早起得来吗?”
“你呢,你不需要良好的睡眠?”冷沦靳转过身,“这么晚回来,去哪儿了?”
“吸人精气去了。”雷伯恩煞有介事地抄起兜,目光扫过桌上的猫毛和“失而复得”的钢笔,一耸肩,“作为一只吸血鬼,我要满足□□。”
“满足完找浴室洗澡了吗?”
雷伯恩低头笑了一下,没回答这个问题,拉来张椅子,说:“先坐吧,借用西部生境的一句话,‘如果我早知道您有幸来访,就会事先准备’,现在只能请靳先生赏脸一坐了……嗯?怎么了?”
雷伯恩眼珠小幅度转了半圈,落到摁住他的那只手上:“你也想试试吗?”
冷沦靳:“雷伯恩,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这话怎么讲?我没做坏事,有点冤——”
冷沦靳顺着他的胳膊肘,一路往下,摸到冰凉的手背和那根假模假样的拐杖,一把甩开,雷伯恩装着样儿去够,冷沦靳抓住他手,搭到自己肩上:“昨晚回来还没这东西,今天一早就拄上了,你那两个手下真够利落的,连你受伤也能提前推测出来,这本事好,改天我也想拜师学个艺——雷伯恩,你真的疼吗,苦肉计有效果了,开心吗?”
冷沦靳摁着雷伯恩的脸,在上面压出一道指印。
雷伯恩手脚都很纤细,面色却总苍白得令人生疑,似乎以前被长期关押在某个幽深的地方,因为长久没见过日光,再也无法恢复成健康的颜色,带着这张脸走出血统区,就像拿了一张吸血鬼专属通行证,单凭肤色就能人为地跟其他人划出一道分水岭。
雷伯恩抓了一下冷沦靳的面料,又很快松开,慢悠悠地说:“嗯?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说话时,灯光在他的镜片上一闪,冷沦靳认得,那是城府深沉者特有的眼神,他们不希望别人看穿自己的意图,于是把眼睛变成了一对失去光彩、没有生机的玻璃球。
“你忘了上雪山前那个店主说的话?”
“夜里不要出门?”
冷沦靳牢牢盯着他。
雷伯恩哑然失笑:“我是高阶血族,为什么要怕几只没脑子的小喽啰?”
冷沦靳:“‘那位大人’呢?”
“大人?”
“给你的手下递香水的那个。”
“递什么香水?”
房间很小,床就在脚边,冷沦靳猛地把人掼到上面:“雷伯恩,我真想弄死你。”
雷伯恩由着他扯,跌过去的时候,没好利索的脚腕好死不死蹭到冷沦靳小腿,瘀血和刺痛一线地散开,他舔了舔嘴角,很有挑衅意味地说:“弄死我啊。”
冷沦靳扣住他那条伤腿的腿窝:“除了作弄男人,莎士比亚还教过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