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学校里放了春假,清明前后这一两天,天上总是飘着若有似无的雨,雨不甚大,却寒津津的。
这天蒋先生一早回了家,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早饭。
喝粥的空挡里,蒋先生同蒋夫人说:“玉欣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啊。”
蒋先生中等身材,头发修理的整洁服帖,或许是曾留洋英国的缘故,很有一股子西式绅士的腔调和做派。
即使是不办公的时候也把,西装裤子熨烫的笔直,酒红色的衬衣外,配一件条纹小马甲,马甲上,总是要别着一个翠玉竹子叶的胸针,那是蒋太太送给他的礼物。戴着它,像是在向人宣布两人是多么的举案齐眉。
当然,因为经年缺乏运动,又疲于应酬,致使于年轻时挺拔的身姿,略有些塌陷,而那陷进去的地方,又不合时宜的从肚子上凸出来,只把马甲撑的满满当当。
蒋夫人顶看不上蒋先生穿马甲,马甲这件衣服,颇像西方贵族的束缚衣,只为了把宽大的衬衣紧紧贴在身上,凸显出男士的完美腰身,可是男人一旦发了福,再把自己塞进去,就完全不是那个样子了。
蒋夫人只当没看见蒋先生那紧紧缚着肚子的马甲,也没应蒋先生的问话。
她不想在玉盼与玉枫面前说玉欣的事情,更没办法当着孩子的面说出,张太太在舞厅的所见所闻,这使她感到丢脸。
她只是沉默的吃了一口粥,以为夫妻间十几年的默契,总归看得出她此时此刻并不想提及此事。
而蒋先生是打破砂锅,璺到底了,又重提了一遍,蒋太太瞪了他一眼,蒋先生才后知后觉不再提那话。
转头问玉枫:“学校最近怎么样啊,课业还应付得来吗?”
玉枫想是没想到蒋先生先来关怀他,嘴里吃着粥,含糊不清说道:“学校换了新教授,现在教的之前都笼统的讲过,还能应付得来。”
蒋先生点点头,拿着桌巾擦了擦嘴,看着玉枫道:“近来不太平,照我的意思,还是出洋留学的好,学问倒是在其次,主要是见见世面,结交些朋友才是正事。”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另外三人头上像是炸开了雷。
玉枫震惊的看着蒋先生,蒋夫人原本端着粥碗,一下子没拿稳碗盏,重重的跌落在桌子上,米粥撒了一桌子,于妈紧着来收拾,蒋夫人制止住,只站起来看着蒋先生问:“怎么这么的突然,外边可不安稳呢,前天我还听人说,外国也是到处乱的很。”
玉枫没说话。
玉盼倒是笑着说:“我想去,想去留学,之前老听爸爸说英国怎么样怎么样的,只可惜我从未出去过,我倒是很想出国进修。现在,虽说不像爸爸那个时候很看重留学的学位,但说出去还是有面子的,就算是在学校里也是满吃的开。”
蒋先生还未说话,蒋夫人连忙出声制止,生怕蒋先生由着玉盼的性子,流着眼泪,扯玉盼的袖子说:“小姑奶奶,你可别添乱了,你们都走了,可不是要挖了我的心肝去了,还不如让我一时死了去,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就狠心离了我远去,可见是平时就恨急了我的。这不是咒我早死吗。”
说着就要晕厥过去,一时间餐厅里的众人,都走到蒋夫人面前,递水的递水,拿药的,拿药,好好宽慰了好一阵子,才算过去了。
蒋夫人缓过来,看着玉盼道:“你弟弟也罢了,要去完成学业。你呢,我看是读书读多了,反倒生了一副与人不同的心肠。你说,你现在不一样成家,多少人来提,我只给挡了,现在又要去国外,你一个女孩子,可让我怎么放得下心啊!”说完又是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