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云杉与何朝暮起初只是不理,与李青山几人向大殿走去,朱元虞润二人始终紧随其后,一直从“观自在菩萨”念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二人念过一遍,正欲在念第二遍时,何朝暮忍无可忍,大喝一声:“够了!你们到底要干嘛!”
何朝暮这一声将几人全部镇住,李青山等人也均驻足停滞。
朱元虞润也被何朝暮这一声喝住,愣了一瞬,又将头一低,开始默念:“观自在菩萨......”
何朝暮已近乎抓狂,揪住二人的领子开始摇摆:“你们到底要干嘛啊!”
朱元虞润均有功夫在身,此时被何朝暮抓着领子也不反抗,直到何朝暮摇累了,朱元缓缓开口道:“这位女施主,还请你息怒......”
虞润附和道:“息怒,请息怒。”
何朝暮一听二人作派,刚消下的火气又涌了上来,狠狠一拳打在朱元胸口,没伤及朱元不说,自己却被弹得退了一丈远,何朝暮气急跺脚,蹲在地上哭了出来。
木云杉与李青山见了,忙上前拍着何朝暮的肩膀安慰。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我哪里惹到你们了?”何朝暮对朱元虞润哭诉。
朱元刚要开口,何朝暮用手指着他道:“别再给我说那些阿弥陀佛什么的,好好说话!”
虞润怒道:“你这小妮子!我师兄还没开口,你便叫他好好说话,哪有这样不讲理的?”
何朝暮道:“我哪里不讲理,你们跟在我后面,一直不停的在我耳边念咒,到底要做什么?”
虞润道:“我们念的不是咒,是《心经》,是至高无上的佛法!”
何朝暮怒道:“我管你们念什么?我问的是为什么要一直跟在我身边念!”
“这......”虞润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在何朝暮身边念《心经》。
朱元道:“那还不是因为我们想试试自己的修行成果,在两位姑娘身边,看着两位姑娘抵抗心魔,这可比平时自己修行要难得多了。”话中隐隐还有些自豪。
何朝暮道:“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好么?”
朱元道:“不是我们放过你,是你应当放过我们,什么时候我们心中没有色了,便是有了空。”
何朝暮正无奈之际,黄了尘上前对虞润道:“这位大师,刚才你说何姑娘不讲道理,可真是觉得她胡搅蛮缠?”
虞润道:“那是自然。”
黄了尘又道:“那刚才你说他之际,心中可还觉得她像你初见一般娇艳动人?”
虞润道:“那没有,我只觉她不讲道理。”
黄了尘笑道:“这位兄台,你心魔已除,快快回家去罢!”
虞润愣了愣神,对朱元道:“师哥,我真的成了?”
朱元不可置信,虞润随即定了定神,又看向何朝暮与木云杉。
“不成不成,我此刻忘了刚才她的刁蛮模样,仍觉得她们......”虞润低头道。
黄了尘道:“觉得这二位姑娘模样姣好,光彩照人是不是?”
“是,我的心魔还未除去,不能离开这里。”虞润有些沮丧。
“你若在高山峭壁之中,看到一株盛开的雪莲,是否会心生邪念呢?”黄了尘问道。
“那自然不会,我最多就是将它摘下来,留着泡水喝。”虞润道。
“若那雪莲全然无味,且毫无药用,你还会将它摘下么?“黄了尘道。
“那自然不会,它盛开在高山甚是美丽,我又何必破坏了它?”虞润道。
“那便是了,这两位姑娘便如高山雪莲一般,你只是瞧一眼她盛开之美好,又何谈心魔之说?”黄了尘笑道。
朱元虞润皆一怔,黄了尘又道:“三千世界,有易,动易,烦恼易;空难,静难,菩提难。色即是空,美也好,丑也罢,看过之后,最后还不都是两眼空空?既然终会过去,又何必在意这是不是心魔呢?”
虞润捅了捅朱元的胳膊,问道:“师兄,他说的话你听懂了么?”
朱元道:“不是太懂,但这叽里咕噜的,和清缘大师说的大差不差吧。”
叶笑冲道:“黄大师的意思,是让你们放下执念,平日里看到漂亮姑娘,就当是看到一朵高洁的雪莲花,随心而动,随遇而安。”
木云杉也上前道:“对呀,你们之前是欲望过盛,后来又是禁欲过度,其实只需平衡一下便好了。”
朱元忙道:“这可怎么平衡才是?”
木云杉道:“不给别人造成困扰便就够了。”
朱元挠了挠头,喃喃道:“那我们这些天的修炼,都算什么?”
“日后时常念诵,时间久了,自然知道算什么。”黄了尘道。
此时虞润瞧了何朝暮一眼,想起自真安州初次见何朝暮的情景,当时自己情难自禁,与朱元一起尾随何朝暮与木云杉,最终也是被一和尚拦下,没想到今日在开元寺中,自己为明心剃度,最终却只学了个四不像。
见何朝暮眼眶仍是红肿,虞润心中忽涌上一阵酸楚,鼓足勇气上前道:“何......何姑娘,我之前听他们这样喊你,所以我也叫你何姑娘。”
何朝暮警惕道:“你要干嘛?”
“我......我忽然觉得很对不住你,对不起。”虞润惭愧道。
何朝暮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未想过虞润会给她道歉。
朱元也上前对木云杉与何朝暮道:“二位姑娘,给你们添麻烦了。”话说得诚恳,何、木二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原来朱元虞润二人自小便少与人接触,他们的师父顿珠大师虽为一代宗师,锄奸扶弱的事没少做,但自身也是一执念深重之人,在他的管教下,朱元虞润二人想法单纯,执着外物,后来顿珠大师早早去世,朱元虞润便走出江湖,丝毫不懂与他人相处之道。
方才木云杉的一句:“不给别人造成困扰就够了。”这样的话是他二人从小到大第一次听人说出,此时换位思考,只觉木云杉说得甚有道理。
朱元虞润二人话说完,空气变凝固成冰,叶笑冲刚准备打圆场,只听何朝暮轻声道:“下次别再那样盯着别的女孩了,会把人盯毛的。”
朱元虞润哑口无言,何朝暮又道:“还有就是对女孩子说话不能污言秽语,乱说话比眼神还可恶。”
朱元虞润皆低声道:“对不起......”
随后何朝暮看着二人,忽觉朱元整个人肉嘟嘟的还有些可爱,而虞润虽然干瘦,却双目有神,此时二人看起来都比初见时顺眼得多。
“没关系,呆瓜贼有句话说得没错。”何朝暮抱臂而立,双眼飘向远方。
“什么话?”朱元虞润异口同声,他二人虽然不知呆瓜贼是谁,可此时都只对要说的话感兴趣。
“他说——你二人虽讨厌,但也确是单纯之人。”何朝暮道。
朱元虞润脸霎得一红,叶笑冲笑道:“今后大家都是朋友了,我们先去拜访师父,两位兄台请自便。”说罢几人便走进大殿,与清缘法师辞行。
“她说我们是单纯之人......师兄,我单纯么?”虞润有些害羞。
朱元道:“嘿嘿,我也不知道呢,嘿嘿。”
晌午,李青山一行人从开元寺离去,行到一处海边。木云杉为李青山几人留下了些提神醒脑及疗伤的丹药,并将新炼制的天香凝心丸送给黄了尘,便准备向大金湖而去。
走之前,何朝暮将李青山拉到一旁道:“你好好修行,不许偷懒!”
李青山笑道:“我专门留下和大哥修行的,又怎么会偷懒呢?”
何朝暮点点头,将头一歪,问道:“那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李青山道:“我想想......一路上要注意安全,记得叮嘱木姑娘多配些防虫蛇的药,闽西多山,恐怕虫蛇少不了。再就是替我尝尝莆田卤面,回来一定要告诉我是怎么做的,什么味道。”
何朝暮愠道:“你自己吃去!”说罢扭头便走。
李青山忙将其拉住,央求道:“暮儿,你怎么就生气啦?我们可要一个月都不见面,你可不能带着气走。”
何朝暮道:“你既然知道要分开这么久,就只想着卤面?”
李青山笑道:“嘻嘻,以前我们不认识的时候,十几年不见也没什么。”
“那能一样么?以前不认识也就罢了,但自我们认识以来,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分开这么久......”何朝暮声音减弱。
李青山回头看叶笑冲几人都离得远,未往自己的方向看,便轻轻拥上何朝暮。
“你干嘛!这光天化日!”何朝暮未作大声,将李青山往前轻推一下,但并未推开。
“一个月后,我便可以更好地保护你啦。”李青山温柔道。
“切,谁要你保护。”说着便一把推开李青山,笑着朝木云杉跑去。
木云杉笑道:“怎么,小两口闹别扭啦?”
何朝暮只是笑笑,并未搭话,随即便对黄了尘道:“黄大哥,这一个月你可千万别怜惜那呆瓜贼,让他知道英雄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黄了尘笑道:“放心吧,我肯定不手软。”
李青山道:“完了完了,二哥,咱们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吧?”
“退出不是男子汉。”岳昭言满眼激动,只想着修行快些开始。
“大哥、二哥、四弟,你们三人好好修炼,我会将二位姑娘保护好的,一个月后,我定要与你们过过招。”叶笑冲道。
随后叶笑冲与木、何二位姑娘先行了去,几人挥手道别,留黄了尘、岳昭言与李青山三人在海边,李青山道:“大哥,开始吧。”
黄了尘道:“不急,刚好到了海边来,我们且做些只能在海边做的事。”
“只能在海边做的事?”岳、李二人问道。
“正是,你们且往这两布袋里装沙子,填满为止。”说罢便扔下两个布袋,自己在一旁躺着晒太阳。
不一会二人便将布袋填满,黄了尘上前一提,每个布袋各有近百斤,于是便点点头,叫二人将布袋系牢。
二人将布袋系好后,黄了尘道:“四弟,你吃过仙丹,占了不少便宜,现在将这两个沙袋绑在自己的腰腿上。”说罢便拿出几根长绳,帮李青山将两个沙袋牢牢捆在两侧腰腿上。
“大哥,这是要做什么,我都要走不动道了。”李青山憨笑道。
“好,现在开始我们先进行一场脚力和耐力的比试。”黄了尘道。
“怎么比?”岳昭言问道。
“从此处到凤山寺约一百五十里,咱们此刻便一齐往凤山寺去。”
“啊!”李青山瞠目结舌,岳昭言也颇感震惊。
“四弟的沙袋不许摘,最后一名没有晚饭!”
黄了尘制定了规则,向西北方向一跃而起,岳昭言知修行已经开始,也忙跟了去。
李青山刚一抬腿,便被沙袋重重拽下,趴倒在地,食了满口的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