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头绪。
依旧是毫无头绪!
徐市徐潜已经来到皖南快十天了,每天都在劳碌奔波,但是根本没有解决任何问题。灾民越来越多,灾情越来越严重。虽然已经有人在开始疏通水道,但是雨太大,水太多。
真的就,毫无办法。
“嗯~!”
昏黄灯光下,徐潜发出一声梦呓。虽说是睡着,但是眉头还是紧锁着。像是在做着什么噩梦,又像是把白日的愁苦带到了梦里。
听到这一声梦呓,徐市走到床边,替徐潜掖了掖被角。嘴角轻轻向上扬了一点,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大人!睡下了吗?”
其实已经很晚了,此刻门外还有人来找二人,这已经是今晚第三个了。虽然是有意压低了声音,本来就睡得不踏实的徐潜还是被吵到了,不耐的翻了一下身。
徐市轻笑了一声,转身拉开了门出了去。
“怎么了?”徐市边问着来人,边把身后的门关上。
“本实在不愿打搅大人休息,可是南湖似要决堤了!能否请大人去看看?”
徐市眉头一皱,只是稍微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沉声道:“那就烦请带下路了!”
南湖大堤
南湖是天然而成的湖。雨时蓄水,旱时溉田。早在百年之前,当地官员就下令修筑南湖堤,自此南湖水库的作用就更加明显。
不过在这连续好几月的暴雨冲击之下,这百年大堤似乎也快撑不住了。南湖堤坝西边一角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痕,那是一个预警,警示这南湖大堤即将溃堤,警示着即将有一场大难袭来。
纵使是在雨夜里,那裂缝也尤其显眼,横亘在徐市瞳孔里,就是一道催命的符咒。
“大人,这可怎么办啊?这南湖一旦决堤,那附近得村民可都得遭殃啊!”
徐市眉头一皱,这样的事情他当然知道。
“马上通知各家各户,赶紧撤离,快去!不要落下一户!”徐市紧了紧拳头,对随行侍从沉声吩咐道。
“是!”
等到周围的人全都走了,徐市才再次正视那一条裂缝,衣袖下的拳头狠狠攥紧。脚一蹬地,就朝南湖大堤飞去。
“咚咚咚!”
官兵的拳头破开雨雾再重重砸到一户户木门之上,溅起的水花跟着大雨混杂在一起,分不清谁才是真的无根之水。
“快起来!别睡了!”官兵敲完门厉声吼道。
“怎么回事啊?这大半夜的。”
一个中年男人不耐烦的抱怨了一声,跛着一条腿去打开了门。门一开,外面就是乱作一团仓忙奔逃的人。
“欸~!”
男人一把拉住一个人,问道:“这大半夜的,下这么大的雨,跑什么?”
“不知道啊!”那人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瞟了一眼还在继续敲着屋门的官兵,“这帮当官的就只是来敲门,什么也没说,就让我们赶紧跑!”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把我们叫醒作什么!雨还下这么大,这群官兵还把我们叫醒是让我们出来淋着雨玩吗?”男人故意喊得很大声。他就是对这些官兵不满,什么本事也没有,就只会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你吼什么?”果然,就一名官兵气势汹汹的朝男人走了过来,揪起了男人的衣领就是恶狠狠的凶道:“大堤就要溃了!不要命了是吧!现在吼什么吼!”
男人一脸惊恐,“南湖大堤要决堤了?”
“啧!”
官兵不耐的咂了一下舌,揪着男人衣领的手就往后一推,冷笑道:“是啊!你们这群臭虫,想活命的就赶紧跑吧!”
南湖大堤就要溃了!
所以这就是他们要连夜撤离的原因。消息散布得很快,尤其是像这样爆炸性的消息在这混乱的人群里散播得更加快。
就只在很短的时间里,雨更大了些,仓忙奔逃的声音也更大了些。男人跌坐在了地上,看着官兵脸上除了惊恐就是愤怒。
“看什么看?”官兵轻蔑的朝男人呸了一口说到:“用你那两条长短腿赶紧跑吧!”
要想躲过这南湖决堤的洪流,就必须尽可能往高处爬。可是这是晚上,是大雨中,那些上山的土路早就被泡得发了胀。人踩下去时是棉花,拔出来时脚却像是嵌在里面一样。
男人混在逃难的队伍里。没下雨的大道他走起来都费劲,更别说此时还要跟着这烂泥做着拉扯。
又是一脚踩下去,但是男人还没来得及拔起来就重心不稳摔在了泥地里。狼狈死了,丢人死了,但是无论男人如何挣扎,无论周围有多少人想来拉起男人,这泥地就是死死将他拉住,就是不肯松开他。
“不走了!”男人破罐子破摔,开始耍起了赖,“这该死的雨!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男人这一抱怨,就是打在平静湖面上的一颗石子。瞬间就荡起了一层盖过一层的涟漪,然后灾民心里积攒许久的阴霾迅速发酵,就等着这一处情绪宣泄口的开放。
“是啊,老天爷啊!你就放过我们吧!”
“这让我们以后怎么办啊~!”
“呜呜呜~!我不想死啊~!可是我也什么都没有了啊~!”
对啊。他们就算爬上了高处,可是也什么都没有了啊。那他们又该怎样过活?
这一刻,村民那根紧绷着的弦断了。绝望也恐惧一同袭来,是真的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前进的步履停滞,此时绝大多数人竟是开始低低抽泣了起来。而在这抽泣的人群中,男人是崩溃大哭。
“你就高高挂起!下面这些人过得什么日子你知道吗?啊?我问你知道吗?”男人指着天骂道。
这一声大骂又是将队伍悲伤沉痛的情绪带上了另一个高度,人群不再是小心谨慎的低低抽泣,而是加入了男人骂着天怨着地的行列。
先前那名官兵护在队伍后方,时不时骂上两句,时不时推上两把。这群人就是欠教训,又不敢做什么大乱。只要自己凶点,狠点,这群人都会乖乖服从。
不止是他一个人有如此想法,现在在这里的所有官兵,乃至整个皖南的官兵都是如此想法。
“还不快点走!”官兵又推搡了队伍,但是,这一次队伍并没有加快速度,因为前面堵住了。
“真是不想活了!”官兵鄙夷的看了一眼前方不远拥堵住的方向,不耐烦的咂了一下舌,卷了卷自己的鞭子拨开人群就冲了过去。
“又是你!”,官兵脸色一黑,不由分说一脚就踹上了男人,“哭什么哭!赶紧走不明白吗!”
“呜呜~!”
“不走了!”男人索性躺在泥地里,耍着赖道:“反正都是死!我不走了!”
官兵一时气急,“滚起来!”
“不走了!不走了!要走你们走吧!反正我是不走了!”
“啪!”
是鞭子抽打在肉上的声音,霎时间,男人抱着自己的脸痛呼起来。血痕并没有被手挡住,蔓延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