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的时候邮递员来送邮件,湿着头发跑下楼,回来的时候头发冻得硬邦邦,握在手里像是一把从荒地里采回来的芦苇,吃了一片药,不停地发抖,身体仿佛被冻透,忽热忽冷。
以前我身边总是放着很多药,我不怎么吃它们,直到过期也记不起来去丢掉,后来许是厌倦了,身边只带着一瓶阿司匹林,头痛,牙痛,肩膀痛甚至是生理期的疼痛都只吃它,因为说明书上写它治很多种痛,这小小的白色药片给我带来了一种特殊的安全感。
“言言,我下周日结婚,你一定要来。”手机屏幕上显示出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去他妈的。”手机呈抛物线摔落在地面。
我是在嫉妒?还是在愤怒?
“萧言,你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的?”我质问镜子里怒容满面的怪兽。
拧开水龙头哗啦哗啦放满水槽,俯下身把头浸在冷水里,幻想沉入大海。
皮肤习惯了冰凉,渐渐恢复热度,我与大海融为一体。
记得以前每一次因为心情郁闷把自己关进洗手间,章小麦都会放下手中的事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拧开门锁。
“言言,快点出来,你再不出来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章小麦每次都双手抱在胸前倚着墙壁担忧地望着我,我却像一只吸血鬼般贪婪而自私地汲取她在我背后紧密的注视。
如果我不做声,章小麦就会绕到我身后扯着衣领将我从水中拽出来,她的手指有时会不小心刮到我的后颈,那是一种冰凉的触感,它总令我的心触电般急剧地一颤……
章小麦每次着急的时候都会手指发凉,比水还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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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小麦我这是在想你吗?好像真的是。
外面有人敲门,我推开门看见哥哥萧良那张带笑的脸。
“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年历上涂抹的红色记号显示萧良上一次回家还是在半年之前。
“哥这不回来了吗?”萧良吊儿郎当地抬脚蹬下两只鞋子甩到门边,大大咧咧光着脚板跨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他在家里一向这样邋遢。
“你有事情快说,我马上就要出门。”我站在他身前不耐烦地催促。
“我就不能单纯回来看看我妹妹吗?”萧良摊开双手耸耸肩,一脸不正经,他在我面前永远都是这副痞子嘴脸。
“别怪我没给你机会。”我厌恶地推了萧良一把。
“等等。”萧良上前一步把我拦住。
“说吧,疯子。”我双手叉腰停稳脚跟,拉长脸等着萧良放话。
“妹妹,你这架势要是再拿一把丈八蛇矛就成黑脸张飞了。”
“别扯没用的!”我一把甩开萧良。
“那个,那个……我女朋友路易怀孕了,我们暂时不想要孩子,明天你陪她去趟医院,记得手术别让她掏钱。”萧良收起笑容讲明来意,我们都无心再开玩笑。
“萧良,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下一次再让我陪你的女人去打胎,我立马把你从楼顶推下去,我萧言说到做到!”我挥起拳头砸向萧良肩膀。
“妹妹乖。”萧良忍着痛一把抱住我。
“滚开吧你!”现用现交,鬼才相信他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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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来坐下,哥哥帮你把头发吹干。”
那个家伙像一匹热情奔放的马儿一样打着赤脚咚咚咚地窜进浴室,他回来时手上拿着个吹风机,我见他一脸讨好地向我走来作势要躲,他则似小时候玩老鹰捉小鸡游戏般扑过来抓我。
萧良一向喜欢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来调节气氛,我们小时候每逢父母争吵,萧良便会拉着我在一旁表演摔跤分散他们的注意力。那个家伙明明很不开心却总是咧着嘴巴在母亲面前哈哈大笑。
两人疯闹之间我几次试图提醒故作轻松的萧良,我们现在的年龄早已不适合玩这种你追我赶的幼稚游戏,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开口。我们平日里见面实在太少了,或许我不该在这种时候扫兴。
老古董吹风机尽职尽责地嗡嗡运行,温热的风一阵阵扑向眉心、脸颊、耳畔,萧良指尖小心翼翼自发间划过,闭上眼睛享受这嘈杂的温暖。
“妹妹?”
“嗯?”
“路易身体不好,等她从医院回来你多照顾她几天。”萧良面色凝重地拔掉吹风机电源。
“我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原来这次多了一个任务。”我配合地装作恍然大悟。
“你是我妹,我当然得对你好。”萧良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