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局,安塔瑞斯感到自己的腹中像是被填满了冰块一样,冰冷绞痛与下坠感缠绕着她的脊柱,朝全身蔓延。
“单。”
这次她眼前的黑布并没有很快被揭开,她仍被关在一片黑暗里,恐惧随之增长。直到一个瞬间,鲜血忽然喷溅到她的脸上,那一刻她以为那是自己的血,浑身僵硬得动弹不得。
可她接着意识到自己的脖子还没有被割断,那血又是从哪里来的?
脸上的黑布被取了下来。
“小藤——”安塔瑞斯的话只说到一半,她眼中倒映着小藤篓无头的尸体倒在桌子上,鲜血从血管的断口流出来,盖满了整个桌子。另外一边,商人的尸体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像个人偶一样躺在地上。
“呦,小姑娘,就剩我们两个人了。”对面的盗贼说,“我们这局结束后好好聊聊吧。”
青冥看着那个黑衣男人:“能看到骰子的结果?念能力?不……不是。他和赌场是一拨的?什么?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二轮如他们所料,所有人出的都是【单】。一共十两被收回到赌场手中。
“能够赢走我们所有人的钱,这句话他是认真的吗?就算是我们猜错,他猜对了,我也只需要支付给他十一两而已。下局结束以后,我们四个人手中有十七两,三人是四两,三人是零。无论怎么想,我们三人手中的钱他都不可能全赢过来的。”
青冥的眼神不自主地朝那人看去,“但还是小心为上,有什么方法能够万无一失吗?”
她的目光定在了男人在桌上摊开的卡片,其中有一张上面沾了黑色的墨迹。
“那一张……那一张是!最开始的那张【双】吗?因为和写了字的卡片叠在一起,所以背面也沾上了墨迹。”
青冥立刻打量那男人的神情,对方正游刃有余地等待着第三轮比赛的开始。
“他没注意到……”
一瞬间,解脱、欣喜,这样的感情涌了上来,无论对方有什么打算,只要和他出一样的牌,就不会赔钱给他。
她将眼神小心地收了回来,这中间正好对上了青年看过来的眼神,二人只需要对视一眼,便知道对方也发现了。
比起已经将双出出去了的六人,在场最紧张的反而是手中还拿着双的三个人。他们的命运仿佛还在自己手中,却又仿佛被别人拴上了绳子,让人不得不再在痛苦煎熬下尝试挣脱着,直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
第三局结束,依旧没有人再出双,赌场回收了十一两黄金。第四局前的倒计时开始了。
“呐,要把所有人的钱都赚到手这种话,果然只是说出来骗人的吧。”青年不安地说道,“呐,对吧?”
青冥看向他,沉默地摇了摇头。这时,红衣女孩忽然从桌边绕到了二人身后。
“我们三个聊聊吧。”
他们走到的房间的一角,确认那黑衣男人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你们都注意到了吧?那卡牌上的墨迹。”女孩小声问道,“第二轮我特意去检查过了,只有那一张【双】的背面上有。”
“那也不一定。”青冥说,“那之后他说不定会在单上面也故意弄上墨迹,好误导我们认为他在某一局出了双,然后让我们跟着一起押双。”
那女孩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么我就再告诉你们一个区分牌的方法吧。”
她用眼神示意二人去看桌面:“你们看到了吗?桌面上放卡牌的地方都有墨渍。这是因为刚写完卡片,立刻翻面放上去以后,还没有干掉的墨水会沾到桌面上。”
“原来是这个意思。”青冥想道:“光滑的桌面放上一张干燥的卡片时,只要不是垂直缓慢放上去的,卡片就会在桌上滑动一段距离,而有墨水的卡片则会粘在桌子上。”
“我观察了那人放卡的姿势,这两次都是相当自大地把卡甩出去的。如果是那张牌绝对会滑动。”
“你怎么确认他其它牌上没有预先写好字?”
“第二轮之前我不是假装生气去检查过了吗?只有那一张上面有字。那之后,我也分别让他旁边的两人一直帮我留意着。”
“原来如此,这样就确定不会赔钱给他了。”青年松了一口气道。
离第四局只有几分钟了,青冥想道,这一局的赌注将决定游戏的胜败。
“你说得有道理,太谢谢你了!让我想想该如何跟吧。”她脸上露出微笑回答道,接着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却转而在心中琢磨起来,“不对劲……!第三局庄家回收的金额是十一两,那个男人上一局的赌注是二两黄金。为什么?
若是为了把初始资金花完,那接下来他还需要输七两才能花完初始资金。扬言要赢光我们的钱的人,怎么可能会输七两钱?
可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要特意把第三局的赌注提高到二两?当赌单的时候,应该永远只填一两才对,他前两局都是这样。”
“前两局……”青冥脑中快速回忆着第一局的情形:“他那张【双】上的赌注是多少来着?十?不对……是九两!
为什么是9不是10呢?这两个数字的区别在哪里?如果想要赢更多钱的话,应该写10才对。
现在他手中的金额是十六两,16?这个数字,16两在第四局输掉7两的话,剩下就是9了。”
这个想法让青冥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在下一局会输?
下一局是单会输还是双会输来着?对了,我一开始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个问题,就被那个女孩打断了。现在我知道了,他不是什么透视和预知能力者,【双】很有可能在第五局。
如果说选第四局和五局对于游戏效果来说差别不大,那么再回到赌场盈利的角度呢?正常来讲,大部分人会畏惧出双的这个选项,从而把它拖到最后一局。假设最后一局单和双的比例是4:6。那么在前四局中,没出过双的人赔了四两,在最后一局知道自己会赢后,赌注就是六两。
这些人虽然最后赚了钱,却会因为没有花完初始资金向赌场支付六十两黄金。
但如果放在第四局就不会这样,到第五局是单双的比例还是4:6的话,那些拿着双的人比起支付十两给赌场,更愿意下注一两或者二两,赔更少的钱给玩家。
放在第五局能够让赌场回收的钱最大化,加上给白帘子后面的观众的表演,就足够赚钱了。
而那个男人也想到了这些,所以如果为了输掉七两,他只能在下一局赌【双】。
7——这个数字开始显眼地占据在她脑海里,它背后的含义吸引着其它的碎片拼凑到一起,然后迸发出一个异想天开的结论,让她的思路瞬间清晰了起来:
青年坐到她旁边,用余光紧张地打量着男人。只见他假装拿起毛笔在卡片上写着,然后甩腕将它扔到了桌子上。那张带着墨渍的卡片在光滑的桌面上滑了很久才停下来。
“真的是太明显了。”青冥小声说道,旁边的青年回过头来看她,她赶忙摇了摇头,从匣子里拿出自己的卡片。
“刚刚他出的是双吧?”
“嗯,是双。”这点青冥可以肯定:他要输钱了。仅此一局。
二人也写好卡片倒放在桌子上,然后荷官揭开骰盅——
单数三点。
“什么!”青年瞬间从桌子上撑起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结果,“怎、怎么会这样。”他低头看向青冥,试图从同样落入深渊的人身上汲取一点希望。
那黑衣男人旁边的人激动地站了起来,“喂!快把你的卡翻开!这是那张下注了九两的卡片吧!”
青年也朝那边看去,只见他闷笑了一声,起身翻开了面前的卡片,上面确实写着双,但是那后面却跟着一个噩梦一样的数字,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一般,从纸上爬下来,缠在他们的脖子上。
“1?”青年朝后倒去,撞翻了椅子摔在地上,“怎么可能是1呢?那张纸上分明写9才对。”
“4吗?不错的数字。”男人看着青年卡片上的数字说道,“那边的女孩押了几两?”
“我吗?”青冥指了指自己,翻开了卡片:“1两。”
“是吗?有点小气呢。”男人仰头闭上眼睛,又迅速睁开,看向青冥桌前的卡片:1前面赫然写着【单】字。
“为什么你会押单啊!”他大喊道。
青冥不理睬他,看向对面的红衣女孩,她原本平静的表情在看到她的卡片后,也变得扭曲了起来,脸上挂满了汗珠,颤抖着手翻开了自己的卡牌:
【单】一两。
“为什么?你也会是单……”青年不可思议地问道。
“那两个人是一伙的。”青冥将一只胳膊搭到桌子上,侧头欣赏着二人的表情,“7这个数字,只能是1两乘以7个人才行。然而按照那红衣女孩向我们给出的各种暗示,最后第四局出单的人应该只有那六个笨蛋而已。第七个人是哪里来的呢?”
青冥抬起胳膊指向了那个女孩。
“那为什么他一定要在这局输给你一两呢?答案是这局你只能出单,下局也是。”
那女孩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用手盖住了自己剩下的卡片。
周围六个人连忙围上去,“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第二局之前她检查男人卡片的时候,虽然她之后反复强调检查的结论,但那并不是她实际的目的,实际的目的是换卡,把自己的【双】和他的一张【单】交换。你们六个人,第一局的时候,可是完完全全被她利用了啊,如果男人第一局没有凑够十八两的话,他说什么也没办法在最后一局拿出那张双九,因为那时他手中已经没有那么多的资金了。嘛,不过他现在也不够就是了。”
中间的荷官开始宣布本轮结束后的资金:
黑衣男人手中剩余8两,红衣女孩和青冥手中剩余22两,青年-15两,三人5两,三人9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