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大学所在的大东赛区,强队很多,所以即使是练习赛水准也很高。流川第一场就坐稳主力位置,不是靠之前的那些约定条款,而是凭借自己的实力打服的全队。
美国人都有一种自来熟或者假热情,“卢卡,卢卡”的叫他,没事滚烫的大手就要过来对他勾肩搭背。流川却不习惯这样的触碰,总是不动声色的躲开,他还是喜欢跟前辈待在一起,就像高中时那样。他们都声低话少,暂停时总坐在一起,很安静却也很安心。
可能就是因为这种话少,前辈居然问他,他们这样算熟悉吗?
给流川问的一愣,每天除了睡觉的十几个小时,他们几乎分分秒秒都在一起,这样还问他熟不熟?“算。 ”在流川眼里,他们比九成熟牛排还熟上一分。
“那我们互相叫名字吧?”
对啊,他们还没有互相叫过名字。流川觉得这是自己的“锅”,因为他就不愿意带着称呼叫人,他不管叫哪个学长一律叫“前辈”,跟哪个同班同学说话也只简单的叫“同学”,遇到冒傻气犯蠢的人,统一称呼“大白痴”。他叫人姓氏都少,更不用说亲昵的叫名字了。
是不是因为这个,前辈才觉得不熟?于是流川决定改变这个现状,痛快的叫了一声“良”。这一个音节发出来干脆利落,却不知怎么的,在流川心里好像带了回声,声音在心间撞来撞去,硬是给他撞出一阵酥麻。
可是前辈却没有回音了……这怎么行?这种事得有来有回吧。“到你了。”
前辈好像连张嘴都有些费劲,就在他马上吐出一个音节的时候,视频电话响了。竟然是樱木,那个白痴倒会挑时间打岔!
而且前辈竟然能这么顺畅的叫大白痴的名字,那为什么不能叫我名字?是我名字不好听,还是发音粘嘴啊?
流川不懂差别待遇从何而来,越发没耐心听他们对话,关键大白痴的话题也是跑偏十万八千里,最后更是一串“偏心”轰炸,扰得流川不胜其烦。
流川直接气闷抢过电话摁掉,在心里怒吼:对,他爱我!
心里这个声音,震得流川都懵了。这还是他大脑发育了十七年,第一次主动跳出“爱”这个字。
他原本脑袋里只有一个篮球,现在好像生出了一个篮网,把那个球缠住包住……以至于他竟然缠着前辈,要他叫自己的名字,换了以前他能干出这事?绝不可能,他没那个美国时间。
可是前辈最终也没有叫他的名字,流川也不计较。来日方长,就像answer ball一样,不能马上回应,但是总有回应的时候。
就像墨菲定律一样,你心里有了一个什么样的念头,事情就仿佛有着某种吸引一样,按着这个念头发展。
流川向来感觉敏锐,比别人更怕冷也更怕热,像只黑猫一样。虽然他几乎全副心神都投入在篮球上,训练比赛毫不放松,却也留着一只短短的触须放哨,敏锐的觉察着周遭的一切。
现在这根触须直勾勾的告诉他,宫城良田爱你。而且这份爱,跟爸爸妈妈与生俱来的关爱,跟流川命们明晃晃的示爱,都不一样。是一种沉默的,恰到好处的爱。
比如说他的传球给得很舒服,不轻不重,能传出跨越正常的长传,自己跑到了合适的位置,他的球同时就会到位。
再比如,从高中到现在,他是唯一能跟上自己训练强度的人。有一次你自己因为睡觉没修满学时,被教练禁赛,前辈知道自己手痒,打完比赛还陪着自己打了很久。
还有,每一次自己打出好球,他都会说:“干得好,流川”;哪怕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回防,他也会说“防得漂亮”;投进绝杀球,他更会用最快速度飞奔过来,扑倒自己怀里庆祝……
甚至连喜好都几乎相同,训练累了只要有一个手指还能动,就要一起画战术板。有两只手能动,就要用2K模拟打上一场……
可能很多人都觉得,这些不还是篮球嘛?可是,作为一个球员,爱不体现在篮球里,还能体现在哪里呢?
当然生活中,他的爱也无不处在。比如说他会在门上贴上两个人的课程表,每天不厌其烦的叫自己起床,送自己上课,连课后作业也一并包办。
流川记得有一次,结课作业是论文和PPT,这些东西前辈都帮他找了抢手代工,可是PPT却要他自己上去讲。
“……”流川挠头不已,篮球美语他精通,生活美语他会说但不爱说。至于专业课那些,他可以说是一个单词都不会念。PPT上的内容,他连认识都不认识,别说读出来了,让他拿日语讲,他都不会。
这个时候前辈突然塞给他几张纸,流川低头一看,满纸的罗马音标。
“这是?”流川不解的看向宫城。
“你那PPT不会念,就按这个念,我试过,混过去不难。”宫城耐心的解释。
“谢谢。”流川点头,攥紧了手里那几张纸。
于是结课那天,流川带着那几张纸,按着罗马音一个词一个词把PPT读完了,顺利拿到学分。从教室走出来之后,流川重新去看那几张纸,发现前辈亲手写的这些罗马音非常可爱,仿佛一个个前辈跃然纸上,对着自己“张牙舞爪”的防守……
流川从小在爱中长大,从国中开始又接收到了无数女孩子铺天盖地的爱意。按说这些毫不起眼的小事,在他的生活里根本不算什么,他没特意记过,却也忘不掉。
可能父母之爱,与生俱来。而流川命的呼喊示爱,总像隔着玻璃,纵然再打的雷雨,也淋不到流川身上。只有在美国这段时间,前辈对他的爱,就像水滴一点一点,把他原本什么也不懂的铁石心肠,几乎滴穿了。
真正喜欢上前辈那天大概是圣诞节,上午前辈就把他吵醒,说要去储备过节的粮食。他都没睡醒,迷迷糊糊被迫行事,难免就带一丝起床气。前辈问他要买什么装饰圣诞树。
他有点赌气的说:“篮球。”他明知道能挂在圣诞树上的小挂件,根本就没有篮球。
没想到前辈根本没听出他在赌气,反而真的很认真的推着购物车,到处去找篮球挂饰。
流川有点内疚,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刚想开口说,前辈咱们走吧,挂饰里没有篮球。
就看见前辈眼睛晶亮的拿着一颗白色小雪球抛在手里,“要不我们买雪球回去,自己画俩篮球吧。”
流川没想到自己随口说一句不是愿望的气话,他也要这样满足自己。流川的心里掀起波浪,晚上罕见的跟前辈闹了起来,画了个花脸,第一次戴了傻乎乎的头箍,还拍了很多照。
皮肤接触到的地方,莫名的就烫了起来,心也被烫得一缩一缩的跳动。吃完饭,跟着一起看电影,是他们都最喜欢的《绝杀慕尼黑》,简直跟约会一样。
明明只是电影里的绝杀球,前辈也会动情的扑到他怀里。就跟高一时,他们绝杀了山王时一样。
可是那次的绝杀球不是他投的。那一战之后,流川带着湘北4夺大赛冠军,拿了4座MVP奖杯,在所有人看来,他的高中生涯依然完满,只有他自己知道,还有一处遗憾,就是山王战。他想自己投绝杀球,成为湘北的救世主,那是他身为王牌的使命。
“虽然绝杀球不是你命中的,但你也是球队的英雄,是救世主。”
遗憾像一处缺口,就这样被前辈一句话,严丝合缝的补上了。那是一种只属于灵魂伴侣才能拥有的理解与欣赏,流川听到自己心头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声“滴”,最后一点点石头,被水滴滴穿了,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原来这就是心动。
流川从来都是知行合一的,感受到这份心动之后,连身体也罕见的动了起来。就在前辈帮他卸掉鼻头那一点驯鹿的红色时,他的身体第一次起了原始的,本能的反应——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他原本连取向都没有,自然是不知道如何处理。前辈告诉他用水冲,他就真的用水对着冲了挺久,像消防员灭火一样,把自己这第一次的欲望扑灭,所以他理所当然用的冷水。
没想到前辈怕他冷,又拿热乎乎暖烘烘的干毛巾帮他擦,于是欲望死灰复燃。
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和羞涩,甚至前辈还跟他到了歉。他自然是说没关系,其实心里很希望前辈帮他处理下……毕竟他不会自己弄,他的教养和自尊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可惜前辈逃进浴室了,流川在浴室门口,听着水声坐了很久,直到某个部位因为长时间无人搭理而不再坚持,他才折回自己房间睡觉。
如果说平安夜的那一晚,让他意识到什么是心动,什么是欲望。那么生日那天,他才真正意识到什么是喜欢。
那一天他过了一个与往年完全不同的生日:
两个人长达四个小时的车程。
在满耳happy new year中唯一的那一句“生日快乐”。
飘落在他手心写着“爱你一生”的纸条,生日当天第一口的紫色枫叶蛋糕。
哈呼呼的唱着“dear kaede”的生日快乐歌。
前辈手指的薄茧触碰到他皮肤时的麻酥酥的感觉,前辈嘴角柔软的皮肤。
帮他把拉锁拉到脖子的滑雪服。
第一次他的生日不是新年,而完完全全是他的生日。他出身于老钱家族,父亲温和却也有些固执,新年第一口一定要吃和果子,睡醒觉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要迎接其他家族成员的拜访……因为这些家族必不可少的礼仪,哪怕妈咪有心想要给他的生日过出创意,却总是被困在横滨这一方之地。在生日当天来美国看NBA,打街球是之前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现在前辈竟然都帮他把从小到大的生日愿望都实现了!
爱意雨点般温柔又密集的洒在他心上,一滴不漏的被接收着,在他心里汇聚成一股暖流,一股冲动,让他入睡时间都比平时足足晚了十分钟。
没想到真正惊喜的是第二天。他怎么也没想到前辈在冬天还能让他打上街球,他也终于理解前辈送他护膝的用场。前辈不轻不重的帮他调整护膝,绑上弹性绷带,这份不动声色的保护,让流川深深震撼,感动。晚上的那场球赛,前辈的用心,更是让他将心头那份感动十足十的转变成了喜欢,以至于在lovecam的时候,他第一次吻了他。
其实当时他就是蜻蜓点水的给自己心中的喜欢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出口,当时心里想的什么,已经格式化般的忘记了,他只记得前辈嘴唇的触感是柔软的,温热的,像是小时候第一次吃到布丁的口感。
那个拍立得流川很满意,以至于回到家里第一时间就给它贴到照片墙上了。
那是一个完美的生日,流川甚至还亲了前辈的额头一下,18岁了,总可以不用被摄影机逼迫,主动自觉一回。可是前辈仿佛还嫌小儿科……
“那前辈希望我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