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魏府准备举家迁离武兰都,个春嘴里的饭都没来得及咽下去,提着剑就要往魏府跑。幸亏薛落玉眼疾手快抓住了她,一番劝说之后,保证三天以内魏家的人还不会走,才让她把一顿午饭好好吃完,也避免了一场莽撞的行事。
不过之后,个春就没有一刻安心过。
这两天东连的情况急剧恶化,不仅身体极寒极热地变化无常,有时呼吸微弱几近断气。人命当前,个春忙着在武兰都打听懂巫会蛊之人,便暂且将斩芒剑的事搁到一边。毕竟知道剑的下落,且魏府离得近,她还不会担心剑会自己跑。
可谁知道剑虽然不跑,魏家的人却要跑。
原来,颦妱在魏府被罩魂盏扣住一魂,云简深自责难当,已连夜带着她赶回帝都皇宫。出了这么大的事,魏府自然难辞其咎。才从外面做生意回来的魏光启得知此事,因怕圣上怪罪下来,这才吓得直嚷着要散财迁家。
她的剑还在魏府,魏家的人怎么能走?
三天以内?个春可没有这么多时间冷静思考。
她虽然答应薛氏父子不会再像上次冒然闯进魏府,但吃完饭后,她还是按捺不住,拿上东连的剑,顶着炎炎烈日,直奔魏府。
她本打算直接向魏家主人说明来意,然后速速找剑。然而,当她看到魏府门前攒动的人头,个春只悔自己为何不早些过来,也不至于连魏府的大门都碰不着。
公主莅临都没有武兰都的首富要离开的影响来得大,众人一听说魏家人要离开,无论贫富男女贵贱老少,从得到这个消息时开始,就将魏府围了个里外三层,看热闹的也好,送别的也罢,大多数还是冲着那些散发的钱财去的。
要知道,魏府大手笔,金锭当碎银使,指不定一锭金子飞过来,富人不屑便罢,若被哪个普通老百姓接住,可足够一家人在武兰都一年的开支。加上魏府的宝贝也多,哪怕搬迁时遗漏几个锅碗瓢盆,说不定还是几百年的古董,如此,便是富人也会坐不住。
照着这样的势头,个春想从魏府的正门进去,无异于徒步登天。
个春思索片刻,避开拥挤的人群,沿着魏府长长的院墙走到了一个偏僻的侧门前。这扇侧门历久经年,门板干裂腐烂,锁扣上的铜锁裹着一层寸把厚的黄锈,给人触碰一下铜锁就会化为粉末的感觉。
石墙约莫一人半高,墙沿顶上除了有一方缺口,其余地方全被绿油油的常青藤覆盖。一颗沙枣树的枝叶从唯独的一个缺口内伸出墙外,细嫩的枝尖触到地面,像是在做某种邀请。
几只麻雀在茂密的枝桠上展翅梳羽,聒噪的蝉叫丝毫不影响它们休憩的悠闲。
矮墙,寂静,无人。也不知道梁上君子知不知道武兰都最肥的一块肉其实很好揩油。
个春虽然不是梁上君子,但条件如此有利,尝试当一次又何妨?
这样想着,个春已经半个身子扒住墙沿,正要翻进去,树上的麻雀突然受到什么惊吓,叽叽喳喳地一溜儿冲上天际,将她惊得差点掉下去。个春提着一口气还未定神,又听见有沙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贸然跳下去已有不妥,个春小心挪动,暂时在常青藤和枣树枝的遮掩下躲了起来。
来人似正朝这边走来。
个春透过枝叶看去,视线里赫然多出一个摇晃的身影,竟然是魏龄。
只见他一身家常薄衫,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握着一卷竹席,慢悠悠地晃到枣树跟前,扶着树干转了一圈,找到一方平整的草地之后,便将手中的竹席往地上一丢,同时灌了几口酒索性将酒壶也甩了出去。
不偏不倚,酒壶恰巧撞在个春藏身的石墙上,陶壶崩裂的声音差点没将做贼心虚地她震下来。飞溅出来的酒珠粘在了她道袍的边角,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辣的她几乎要流出眼泪。
正在她惊疑自己是否被发现了时,魏龄忽而一个趔趄,软软地倒在了竹席上。他长长的墨发散乱不堪,如一簇簇水藻将他那张俊美的容颜轻轻裹住。薄衫被挤皱成团,露出他脖颈及前胸的一块,一窥方寸只叹美肌如玉。
他意态微醉,眼神迷蒙,侧卧在席一动不动,少顷,那双狭长的眼睛眨得滞慢最终慢慢合上,大有酒寐酣睡之状。
个春第一次看见魏龄的醉态,心惊之余还有种莫名的窘迫。只想盼着他赶紧鼾声四起,自己好溜之大吉。
然而,等了半盏茶的功夫,也没有听见他一声酒哝梦呓。
个春盯着他盯得眼睛发酸,轻轻挪了挪,见他仍然没有动静,便决定不再跟自己过不去,深深提上一口气,终于从墙上跳了下来。
窸窸窣窣,几颗沙枣也跟着她从树上落了下来,有一颗砸在了魏龄的身上,惊动了他,惹得他一个翻身,脸正朝向个春站着的方向,似乎随时都会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的不速之客。
个春没来由一阵紧张,只想赶紧离开。然而她所在之地为枣树与墙角环绕的一方死角,沙枣树又干粗枝繁,要想过去,必须侧身穿过树与石墙之间的缝隙。而这唯一的出路,此时恰巧被横卧的魏龄所挡,看着他落在草地上的墨发和沉静安详的面容,个春心如擂鼓,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不怕妖鬼的她怎么就忌惮这样一个时有无赖的公子呢?
而且她是来找她的剑,又不是来偷东西的,只不过登门的途径有些难以启齿而已,就算被人发现了,也可以好好解释一番,为何要如此胆颤,自己倒先将自己当做梁上君子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