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您的福……司机把我送回家了。」
对面很快回复了:
「司机还没走?」
抬头看了看外面那位在阳台上吹冷风的司机,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打字。
「走了。 ——葉川梢」
松田阵平没有再发消息来,但我可以想象他的心理活动无外乎“降谷零你是不是不行”。
那一句“我的眼前只有你”并非脑袋一热的冲动之语,但也不全是因为“余情未了”之类的理由。
当时,那双紫灰色的双眼看起来摇摇欲坠……
降谷零的性格并不别扭,但大概是收到日本社会的环境影响,却也说不上爽朗……
那番急切到不像他的话,就已经非常不对劲了,而在我给出理应是符合对方期待的回答后,他又被猛然灼伤般,露出了不知所措的刺痛神情。
联想到从贝尔摩得那里听到的传闻,我的心沉了下去。
……
回到室内时,降谷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他面色冷峻,下颌线紧绷着。
“你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我会安排人护送你离开。”
领导架子十足,单方面通知的强硬作风,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眨了眨眼,然后摇头。
和共患难的觉悟无关,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我非常清楚。但在大半年的高压环境中,我的成长速度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快,即便是赤井探员也夸过我。我确信自己即使现在帮不上什么忙,也至少不会拖后腿。
而且赤井探员此前也默认了将我带走这件事是有不小风险的。
青年紧紧拧起了眉,似乎是不解我油盐不进的态度。
“为什么。”
没察觉到自己咄咄逼人的态度似的,他神态慑人地步步紧逼道。
“我暂时没有危险。”我这样说道,“在这里遇到你只是个意外,你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以自己的任务优先——”
“——‘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降谷零咬字极重地重复了一遍,眼眸冒火般紧锁着我的脸上的表情。
眼神不禁闪烁了一下,我大概明白他作为波本的工作状态是什么样的了。
——嘶,还挺辣。
脑中莫名地回想起对方之前虚虚地扼住我咽喉的场景。
仿佛读取了我脑中黄色废料般,他突然真的向我伸出双手——
怎么办,我要不要假装反抗一下。
“我在害怕啊,梢。”被紧紧拥抱着,声音中压抑着汹涌的情绪,青年近乎颤抖地在我耳边喃喃道,“拜托别任性了,我不能连你也失去了——”
明明被温暖的体温所环绕着,我却觉得自己被那冰冷的、海啸般扑面而来的悲伤与无力一同淹没了。
“……”
他的心跳猛烈而急促,像一无所有的旅人紧紧攀附着最后的浮木。
是什么,将我记忆中无坚不摧的降谷零变成了这样?
松开深深地嵌入了手心的指甲,我终于下定决心,缓缓抬起垂在两侧的手,抓紧了他身后的衣服。
“但我……也不愿失去你。”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用“失去冷静”来描述降谷零这种像是某种创伤后应激反应的状态。
即便他自己对此可能也心知肚明,但人的心理健康和身体状态一样,并不是对自己说两句“坚强一点”就能恢复的。
茫然无措间,我只能努力伸长胳膊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可我并不无辜,成为不了他人的浮木。
即便赤井探员说没有我那十九条生命一样会逝去,但我知道那只是安慰的说辞,无可辩驳的事实是“我将炸药交给了组织”。
拥抱的时候,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平稳而空洞,从荒野中传来的那般渺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