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微微弓着背，臂膀用力地紧紧环抱着我，像是要把我嵌进身体一般，温热的体温、索求般的呼吸、急促的心跳……全都杂乱地紧密地交缠在一起。

柔软的唇瓣贴在我的耳廓上，颤动着好像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最后的拥抱结束于机场的广播。

借口去卫生间的亲爹也回到了这边。

“那我走啦。”看到眼圈突然红了的亲爹，我笑着安慰道，“以后肯定还会回来看望爸爸的啦。”

最后检查一遍机票和航班时刻表，我握紧登机箱转身准备去排队了。

往外走了几步。

“梢——”

身后突然有人喊了我的名字。

脚步顿了一下，我回过头，扬起笑脸向降谷零挥了挥手。

再见啦，无疾而终的初恋。

***

直到她的背影被人群淹没，降谷零才收回视线。

怀中只剩下冰冷的空气，仿佛刚刚的拥抱只是一场幻梦。

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信纸——

那只是一张白纸。

靠在冰冷的机场立柱上，他卸了力似的缓缓地蹲了下去。

“别走。”

……

公安部的工作像是永远做不完似的，毕业后的降谷零本来与她相聚的时间本来就大大减少，更别提他那时为了提前适应，甚至会故意加班。

有些本可以推掉的职场社交也会积极参加。

“诶？降谷君有女朋友吗。”前辈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啊真是糟糕，以为你单身才喊你出来陪我们喝酒的……有女朋友的话你小子天天加个屁的班啊，女人生气的话可是很可怕的哦！”

“是这样吗，我女朋友生气的时候也很可爱。”他放下刚准备端起的啤酒，回答道。

看着后辈无动于衷的神情，另一位前辈醉醺醺地揽住他的肩膀说教道：“谁年轻的不是这样呢，一心扑在工作上。虽然前途也很重要啦，但身边的人一不留神就会错过，千万不要等到某天喝醉了回家才发现空荡荡的房子里连给自己煮醒酒汤的人都没有哦。”

“莉子——我对不起你。”忆起往昔，前辈抱住金发青年，痛惜地喊着前女友的名字，“你的女儿很可爱呜呜呜和你当年一样可爱。”

“前辈，您已经喝醉了……”面对酒气熏天的男人，降谷零无奈地往后退了退。

事实证明策略很成功，葉川梢回国后，降谷零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地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只是每个周五，潜意识里想准时下班而加快手中的动作时，才会猛然察觉到没有人在等他，在自嘲的一笑后，恢复往常的工作节奏。

……

诸伏景光注意到那些堆叠的箱子已经很久了。

他常来串门，好友的宿舍向来干净整洁，唯有玄关处的那些打包好的箱子一直没有收拾。

“这些东西不用收拾吗。”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啊，这些东西吗。”降谷零走过来，仿佛才注意到玄关处的纸箱似的，“都是暂时用不上的东西。不过放在这里确实有些挡路呢。”

诸伏景光弯下腰，发现箱体外侧上用水笔标注着里面的东西，都是些日用品。

字体并不熟悉。

或许被搬进了房间深处无人问津的角落，那些纸箱此后再没见过了。

……

警察公寓配套齐全，比起食堂，降谷零现在更倾向于自己做饭。

在超市挑选蔬菜时，手莫名避开了气味重的芹菜，然后才意识到自己是营养均衡派，厌恶这个味道的另有其人。

在逛书店时，诸伏景光沿着好友的视线看到一本中餐菜谱，说：“啊，偶然换换新口味也不错呢。”

“不……”降谷零下意识地否定，又察觉到自己的欲盖弥彰闭上了嘴。

黑发青年取下书本，随手翻看几页便将它放进了购物篮。

看到被放置在购物篮里的菜谱，降谷零无意识地转了转右手无名指跟的戒指，心中涌起说不出的懊恼。

毕业之后警校五人虽然都在东京，但平时工作繁忙，很少有时间相聚。

这次难得全员聚齐，但伊达航在路上遇到一起抢劫案，需要迟到一会。

“Hagi，你应该很熟悉吧，右手无名指戴戒指是什么意思来着？”松田阵平上来就踩了其他人心照不宣避开的话题。

“‘恋爱中’的意思，不过小阵平——”萩原研二刚想阻止自家神经过于粗大的幼驯染，就听到对方继续大喇喇地说道：“不愧是公安，连给戒指换个地方的时间都没有。”

这话非常尖锐，明显是有意为之。

原本明快的心情被破坏得一干二净，性格本就经不起挑衅的降谷零沉下脸：“松田，有话不妨直说。”

“在那种情况下来找你，葉川的意思应该非常明显了吧，这样都能放她离开，真是大度啊 Zero。”松田阵平翘着二郎腿，嗤笑一声。

其余两人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松田之前还见过葉川？’诸伏景光用眼神私下询问道。

‘我不到啊，小阵平可没和我说过。’萩原研二眨了眨眼，心想，就怕小阵平和葉川同学看上去可不止见过一次。

“只是因为对未来的规划不同……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吧。”降谷零面上不显，桌面下却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是是，与我无关。”令人意外的是，松田阵平顺着他说了下去，但接下来的话却更加刺耳，“既然选择了光辉的前途，就不要再装作深情了，如何？”

降谷零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就被对方打断了：“对于公安警察而言，拥有一个海外背景的伴侣，会怎样限制仕途，不要告诉我你从来没考虑过这一点，降谷，在座各位没人会相信。”

没料到火会突然烧到自己身上，原本饶有兴致作壁上观的萩原研二：“喂喂，不要擅自把无关的人卷进去啊。”

此前确实暗自为此事担忧过的诸伏景光也尴尬地笑了笑。

面对咄咄逼人的诘问和同伴闪避的眼神，金发青年出乎预料地恢复了平静，放弃挣扎似的爽快答道：“如你所说，我当然考虑过——

所以部门调动申请书都准备好了。”

诸伏景光没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竟然憋了这么一个大招，震惊地睁大眼睛，怔忪道：“等等，Zero，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件事……”

“恋爱脑吗你。”松田阵平也震惊道。

“话说不就是小阵平在不满吗，现在又在说什么……”萩原研二吐槽。

“只享受当下的快乐，未免对恋人太不负责任了。”降谷零淡淡地说道，“我能做的，只是不论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准备好对应的方案。”

“如果告诉她的话……”萩原研二忍不住说。

居酒屋里热闹的氛围仿佛被结界阻隔在这张桌子之外，白色的水气覆盖着盛着黄色啤酒的玻璃杯，有的水珠凝结成水流沿着外杯壁向桌面曲折地下滑，留下一道透明的水迹。

“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留下吧。”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似的，降谷零微笑着发出了叹息般的声音，“所以才更不能让她知道。

她才19岁，刚刚开始接触这个世界，对未来广阔的可能性懵懂又充满信心，总想用一腔热血拼一把，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不能利用她的率直冲动让未来的她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