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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三愿同梁上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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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无数个沈约醉酒的夜晚那般,连觞听到他喃喃——

“阿月。”

“阿月。”

沈约垂下颈子,俯身向他靠近,近到一个对于师徒来说有些逾矩的距离,连觞觉得面上有些凉,师尊的泪掉在了他脸上。

谁都没有抬手去抚,一个低头,一个仰脸,交颈般的姿势。师尊眼底一片血红,冰凉的手指颤抖着在连觞侧脸摩挲,如同目障之人辨物般细细端详着他,那枚鼻尖痣映在了连觞眼底。

“阿月。”

沈约再唤。

连觞看不得他那湿得一塌糊涂的眼,只觉再看一眼便要心碎,垂着眸光用鼻尖蹭他的腕子。很低很轻地应他:“是我。”

没头没尾的应答,若是平时沈约绝不会买账。连觞像是拿准了他此时的糊涂,也顺理成章装起了糊涂。

那双凉浸浸的手顺着他的鬓角插/入乌发之中,连觞被师尊带点力气往前扳,直到两人额头相抵,接着沈约便不再继续动作,安静地抵着他前额一抽一抽地哭。

他哭得声音沙哑,吐气都有些不顺,一双眼却叫泪水濯洗得越发清亮,他就这样眼眶大睁,仿佛一闭眼他的“阿月”就会消失不见。

哭声连着哭声,伤心到像要把做神仙以来几百年的委屈都哭尽。

连觞不知道他这种性子,过去几百年里得受什么委屈才能伤心成这样,他只是从一个只会蹲在沈约床头听他念叨的小孩长成了能抱着他给他接泪水的少年。

从十五岁那天起,他便拿走了“阿月”的名号。

他起初会琢磨,这是不是师尊过去欠下的风流债,男人还是女人,爱或是恨。

但这些仿佛是仙游境内谈论的禁忌,诸位长老还有比他年长的师兄师姐们均不理会他的疑惑。

没人听说过“阿月”,也没人知道这人和他师尊有何瓜葛,连觞便把师尊每每喝醉时和“阿月”的谈话记在心底,变成清醒后只他一人知悉的秘密。

垂云仙君这一醉,在床上躺了七天七夜。

等他七天后一觉醒来,一身骨头松松散散,传了个令召连觞回去伺候。

彼时院落里又新开了一茬花,枇杷果也全都收进他的竹筐里,园中空地上架起竹梁,晾着沈约橱柜里十几件外袍,五颜六色,随风翻飞。

小徒弟连觞进门时撩开一件红袍,跟打帘似的,一张俊逸的年轻面孔便出现在沈约面前。

沈约在檐下看他,一双眼眯成了两弯新月。

“沈、连、觞。”

他一字一顿叫他,新鲜似的。

整个长老院只有沈约会连名带姓这么喊他,况且也不算是他的真姓氏,无非这人当师父当上瘾,恶趣味罢了。

连觞立在台阶下,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也觉新鲜,面露一点笑意:“师尊。”

沈约抬手,葱白五指在光下晾了一会儿,便招呼他上前。

“几天不见,又长高了。”他虚虚比了比。

连觞半信半疑,不过还是顺着“嗯”了一声。

沈约望着满院子小徒弟的杰作,异常开心,想做点什么,夸两句没诚意,抱着转个圈又不太对劲,他便听从内心摸了摸连觞的发髻。

“你头发长了,我房里有些其他长老送的玉冠,你捡些喜欢的戴。”

他的袖袍擦着连觞耳朵,把那里磨得有些红,连觞躲开他袍里的气味,抬眼盯着他那张纤瘦白皙的脸,不自在地点头。

七天前的醉酒夜,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提,连觞跟在沈约身边这么多年,知道他这人不想说便是不想说,威逼利诱的法子对他没用,况且他也不愿。

垂云仙君一醒,这个院落便又开始不得安宁了,他跑去祁岭山阴抓野兔赶野鸡,七七八八抓回来也不管,只知道往院里扔,他倒是闲情逸致得很,一派师兄弟们都同情连觞,怎么跟了这么个混子师父,功力不见长,倒是天天跟伺候天地菩萨般累得像条狗。

还不都怪垂云仙君的破毛病,不愿往院里添活人。

五长老有天来找沈约拿点东西,看到院里鸡飞狗跳,还有修成半人形的东西斗法,烦得不行,不顾连觞阻拦,跑进沈约卧房,将看话本的老七扔出去。

斥道:“你喜欢捡野东西我不管,你把仙游弄得鸡犬不宁乌烟瘴气我可忍不了!”

沈约一边捶腰一边安抚师兄:“五师兄,我看这些灵物可怜,在外面还得修个几百年,进我们这儿不过两三年便得道了。”

“照你这么讲,我们这么大个仙游还得装下全天下的花鸟虫鱼?”

“师兄别动气,”沈约转着圈儿给他扇风,“我这就把他们扔出去,气坏了身子可不行。”

五长老不吃这一套,眉头拧得更深,“我管不了!去把你的弟子册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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