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鸿感觉到自己胸口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对方。
三个未成年人看到王龙的痛苦,却无法给予任何的办法,也不知道该向谁求救。
盛鸿有作为大人的惭愧。
他忽然想起之前有同事询问为什么不结婚。
他感慨养育一个小孩,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还有操心成本巨大。
同事讳莫如深的笑笑:“其实养个孩子用不了那么多钱的。”
现在才理解,小孩是最容易被敷衍的人类。
比起正确的道路在哪里怎么走,小孩听到最多的,就是大人的那句No。
孙馨已经讲到这里,干脆全部说完。
“当时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王龙怕自己无法完全死亡,先用匕首割伤颈动脉,从楼上摔了下来。我们喊了很久,没有人理睬。然后也打电话报警,警察要求我们留下姓名和电话,我们不敢,只能挂断电话。”
“没有人在乎我们。”
孙馨说到这里,脸色恢复了沉静:“既然如此,我觉得我们不如吸引一下大家的视线,看我们这些农村初中学生到底是不是无人知晓。”
“全都是我谋划的。”
“是我决定既然无人在意,不如人尽皆知。”
“——你们分尸了自己的同学?”宋隽想到这里,下意识难以置信的蹙眉。
孙馨眼神转向宋隽,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对你们大人来说,有区别吗?”
“我们的灵魂我们的存在早已在他人心中被分尸了无数遍。”孙馨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这个时候到想起来什么礼教仁信。”
“所以王龙是你们一起分尸的?”
孙馨摇摇头:“王龙生前无人在意,不能死后就这么完了,这一生匆匆的来缈缈的走。我们需要用他的尸体说话。就像所有好看的小说开头,我们需要用他的遗体,开一个引人入胜的头。”
“刚好又是过年,全国人民都在家里休假,只要这件事爆出开端,一定贯穿整个春节,引发所有人对王龙的关注,至少,他的奶奶也有人继续照顾。”
“——说的你好伟大。”没有人喜欢被引导,被安排。
“叔叔,我并不伟大。”孙馨望着盛鸿,眼神清澈:“这件事一开始我就做出了牺牲的准备,是段练比我更伟大,他从我手里接过刀,选择自己完成。”
“他说,如果说这件事的代价必须有一个人要坐牢,他愿意。”
“他愿意,用自己的自由,就算换取不了社会对我们这些留守学生的关注,至少可以为大家换一个班主任。我们学校一个班主任负责三个班级代课,180个学生,180个家庭,180个未来。”
说到这里,孙馨抬起头望着盛鸿,一双杏眼明眸闪烁,清澈见底,明明刚才泪流满面的我见犹怜,此时却看不到任何眼泪的痕迹,令盛鸿不由得寒意升起。
这是一个初中学生能说得出来的话,做得出来的事吗?
“盛队,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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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骆旭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盛鸿转身望着坐在审讯室里腰背挺直毫无惧意和愧意的孙馨,刻意关上了审讯室门。
走的更远了些,这才继续接听:“你说。”
“跟着小李老师回到学校宿舍,他已经开始收拾行李,正好和我在楼下打了个照面。”
“我还说想个什么由头呢。直接送我怀里了。”骆旭深吸一口气:“我说孙馨说你这有好东西——”
“撂个底掉。”
“说是上班之后才知道一个月3000根本不够活,更别提找什么女朋友了。就是有一天上课的时候,看到讲台下面的孩子们抬起头认真望向自己的时候,甚至就是有一次他看到王龙上课睡觉,莫名心中有气,拿起书砸过去,结果砸错了,砸到了王龙前排的女生。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却没有人说话,甚至连砸错的那个女孩脸涨通红,却依然没有说一个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打了也就打了,不用负任何后顾之忧——”
“他心里原本的道德就坍塌了。”
“不想去快递,让学生跑腿。”
“腰酸背痛,让学生帮忙按摩。”
“甚至渴了想喝奶茶,随便找个学生去买。”
“可是还是不爽,穷的不爽。”
“侵犯学生的事,他没那胆子做不出来。自从他听说孙馨忤逆自己,举报自己自习课抽烟,于是要求孙馨来自己的宿舍。宿舍那么小,孙馨靠着墙站着,他畅快报复似的狠狠抽烟,烟味吐在她的脸上,眼神一厘一厘凑近她丈量她观察她,她全身都是自己制造出来的味道,以后每一次闻到烟味都会想起自己。”
这种心理和行为虐待,没有侵犯堪比侵犯。
“望着孙馨恐惧到浑身颤抖却又咬唇克制,甚至还要给那个混蛋找借口催眠自己说老师没有恶意,才能说服自己不是受害者的情况——”
“他好爽。”
“渐渐的,又发现自己一个人爽没意思,需要更多人一起。”
“他想到的售卖女学生的二手内衣。”
“又怕被学校查,想到之前孙馨举报自己,于是干脆推在孙馨身上,反正孙馨的话根本没人信。”
“她再挣扎,黄谣造的越离谱,越是有人信。”
“——钱呢?”盛鸿打断骆旭的反馈,当前就算是有小李老师的口供,没有直接赃款和账本,这些都无法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