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盛鸿开着车,从后视镜里望着后排的段练和正在打电话帮他找律师的母亲,淡淡的叹了口气,并且难以理解:“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蒋宁在副驾驶转身,同样望着后排搓手尴尬的段练:“你要是有心配合,就直接自首,以后落罪还能根据表现酌情,你这专门放狗咬我们,人都跑了却又在周围溜达,你什么意思,挑衅警方办案能力吗?”
段练的母亲如果不是段练自己叫妈,两人都以为是段练的奶奶。
此时的她头发凌乱,五官苦哈哈的凝聚在一起,双眸因为担心盛满泪水,声音颤抖,去还是想要用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孩子。她挂断电话,用力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倾身扶着盛鸿的座位哀求:“警察同志,这不怪孩子,这都怪我这个当妈的。从小我们段练就是早产了一个月,我当时实在是没钱让他住保温仓,自己带回来绑在胸口,他一边吃奶我一边给人家老板打工,我们段练长大不容易。”
“都怪我,平时光顾着打工,也没有关心我娃——”
说完,段练的母亲望着一直看着窗外的孩子,所为的杀人,这种要命的犯罪,此时在段练的眼眸里波澜不惊,没有反应。
这倒令她心里不踏实,抓着段练的胳膊:“妈在这里,你给妈和警察说,你没有做对吗?”
段练没有说话,只是任由母亲刨拉自己。
“你这孩子——哎呀!”母亲想要抓最后的真话,同时又想当着警方的面稍稍提点,接过被自己的孩子完全不领情,气到握紧拳头,朝着对方背部砸了几下毫无杀伤力的拳头。
车辆直接抵达区县看守所。
段练的母亲一路蹒跚的跟在孩子身后,主动询问起几点吃饭上厕所放不方便等等生活细节,甚至还主动提及自己的孩子是被误抓——“我们村口的超市老板卖的水果秤不准都几年了没人管,我娃打架就要抓,哪个男娃年轻没有打过架,打坏了我们赔钱不就行了,一群黑狗!”
这些话这些情绪,盛鸿早已见过不少次。
甚至比任何人都明白,在被抓的那一刻,除了嫌疑人开始演技,嫌疑人的家属此时也是进入战斗模式,任何进入眼神的“差异”都成为想要借此动摇法律公正的借口。
盛鸿已经连续高速工作20个小时,体力和脑力透支到负数,也不再争执,只等交接工作。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段练母亲更加愤怒,并且将所有的愤怒发泄在盛鸿身上,开始各种污言秽语扯上父母家人的咒骂。
——大概是清楚这些行为不体面,清楚这些行为并不能对案件的侦破又帮助,更清楚对孩子的判刑没有帮助。
但是万一呢。
也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告诉这些陌生人,我的孩子有我的照顾,我不体面,我不温柔,如果有人欺负我的孩子,我一定追究到底。
“——那被你儿子杀害的孩子呢,他的家人如今有多痛苦,您想过吗?”
蒋宁的话陡然响起,成为安静的办公室里唯一回应的声音。
盛鸿也随着声音望向蒋宁——
蒋宁握紧拳头,涨红着脸,咬着嘴唇,眼神却异常坚定,和从未见过的愤怒,以至于眼角都泛红:“你们长了哪张脸,又算什么东西,就这么轻易的掠夺其他人的生命。”
“年纪轻吗?”
“不懂事吗?”
“什么样的母亲能养出这种漠视同类生命的动物?”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如此Big 胆!
“啊——”蒋宁的话彻底击穿段练母亲,娇小的长辈几乎将自己当作武器,躬下腰直接撞向了蒋宁。
关键时刻,盛鸿挡在了蒋宁面前,顺势扶着段练母亲的肩膀,带到椅子前坐下,示意其他同事倒了杯热水,轻声安慰:“您也是受害者,段练在里面可能还需要您在外面各种操持,我给您打个车送您回家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我不是——”
“我——”
“唉,那我怎么办,我还指望他给我养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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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整个办公室安静下来,盛鸿将签好字的文件递给其他同事,彻底感受到燥烘烘的大脑逐渐恢复常温。
转身看到蒋宁还坐在桌前,等待这自己。
“都已经十二点了,我送你回家。”
“盛队——”蒋宁站起身,表情恢复往日的平淡望向他——
盛鸿不由得响起初次见面蒋宁对小姑娘的那句“别哭了,哭不起一点作用”。
“对不起,我失态了。”
“嗨。”盛鸿轻笑一声,摆手毫不在意:“没看出来呀,还是个热血青年!”
直到晚上回到家里,盛鸿洗了个澡,扶着面膜将自己丢进被窝——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盛队,你放心,只要我在,没有抓不住的凶手。”
盛鸿望着蒋宁的头像,不由得笑到半张面膜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