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鸿两人在村头的寒风里抖抖索索聊了半天,瓜子吃了半饱,也聊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随着热情大姨们的指引,找到了王龙的家。
王龙的家在村子最深处,靠近山跟,距离村口的交通以及商店最远。
将近过年,村里的家家户户将家里大门洗刷贴上门联福字挂上红灯,只有这里,被禁锢在过去。
门口砖墙垒半高稀稀拉拉,像是垒了一半没钱了。
墙根下被人种了一些大蒜大葱,长势喜人,却被人又刻意踩扁毁坏,后期主人也是灰了心,不再照管。
骆旭抬手敲门,刚敲一下,不由的啧了一声,低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门倒也是一推就开了。
盛鸿随意瞥了一眼,门锁已经因为多次暴力毁坏,于是起不了锁门的作用了。
“——有人吗?”
打扫干净的院落,说明这里是有人居住。
随着骆旭的呼喊,不知从房间哪个角落出来的,几只野猫四下逃散,院子里荒凉的一棵树抖了抖,洒下几片枯叶。
“我们是警察,过来了解下情况。”盛鸿在院子转了转,并没有进屋。
嚏剌——嚏剌——
半天从屋里面出来一个七八十岁大的老妇人穿着几层棉袄,拉开门帘后只靠着墙边,眯着眼睛怯怯的望着两人,没有说话。
多年的雨雪风霜,整个人缩了起来皱皱巴巴的。
“您就是王龙的奶奶吗?”骆旭走上前轻声询问:“王龙这两天在家吗?”
老人像是被骆旭吓了一跳,后背朝墙跟缩了缩,嘴唇抖了半天,大概发出几个音,说不清楚。
“什么?”骆旭没有听清,随意的追了一句。
老人却被他的这句话吓到,藏在棉袄里的手开始不断发抖。
盛鸿抬手拍了拍骆旭胳膊,示意他去找几个凳子。
接过凳子,也不管上面的土,直接坐下,这样看起来比老人矮了一头,声音也放的低了些:“大姐,孩子几天没回家了,你就不担心吗?”
家人之间是有种心有灵犀的。
听到盛鸿的询问,老人本能的腿脚一软,几乎要坐在地上,两人立即上前将老人扶在凳子上。
王龙的奶奶靠在墙边,脑袋枕在墙上,随着中午阳光落在她凌乱的引发和脸上的皱纹,浑浊的眼角已经有了泪水。
“我们家孩子年纪小,胆子也小,是个好娃。”
大概是很久都没有与人说话的原因,老人半天哆哆嗦嗦只能重复孩子是个好孩子,其余有用的信息,根本问不出来。
盛鸿并不着急。
而是耐心的询问,孩子是属什么的,什么时候生日,父母是做什么的有没有联系方式等等,先让老人的心情平复下来,也希望可以得到其他人的联系方式辅助证词。
“这孩子几天没回家了,您怎么不着急呢?”
“我——”听到盛鸿的询问,老人眨眨眼,已经开始涕泪满面,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鼻涕眼泪:“我也没办法啊。”
留守儿童本就缺少父母的关爱和约束,老人只能作为长辈保证孩子的基本生存,在最容易被蛊惑被塑形被伤害的年纪里,基本生存条件,是远远,远远不够的。如果孩子在家里没有受到应有的尊重应有的保护应有的关爱,自然就是把孩子推出了家。
“孩子如同胳膊长的时候就在我身边养着,我们本来就是外姓人,村里人自己卖火腿肠一根一块钱,给我们就要卖两块钱。”像是终于有机会诉说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老人哭到不能自已:“家里穷,东西还贵,我儿子只能被逼出去打工,儿媳妇看不上我们家,自己离家出走,就剩下我带着我可怜的孙儿。以前在村子里面上小学,我早上起来给孙儿热个鸡蛋,中午等着娃回来和我一会儿做饭,下午上个课很快也就回来了。”
“我们娃乖的很,你去问,上课从来不说话,如果遇见老师,老师都说是个乖娃,从来不问问题,从来不和同学玩,光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书——”
老人的回忆已经凌乱,一会儿说的刚来村子的情况,一会说的是小学时的情况,两人只能在老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情况。
盛鸿一边听着老人的叙述,一边在屋里转。
很小的两家房,左边是老人住的土炕房。对面跨过正厅就是少年的房间。
就算是在中午阳光正盛的时间,屋内却是晦暗阴冷。
南北虽然都有窗户,没有窗帘,贴满了报纸保护隐私。屋内只有一张床,被子脏兮兮的摊在一边,仿佛主人刚刚离开。唯一的一件家具衣柜里,衣服和裤子春夏秋冬全部也只填了一半,剩下一半像是豁了气的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