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4月1日
一周年忌日如期而至。
为了躲避这份悲痛,爱尔克卢将自己置身于连轴转的工作中,企图用忙碌麻痹自己。
然而痛苦如同是肌肉记忆,自三月中旬起便以梦境的形式光临她的夜晚。那些故人轮番在她的梦境里重生。
有时候会告诉她要在新热情里好好生活,有时候又质问她为何与仇敌为伍,放弃复仇。
她本就生活在被撕扯的痛苦中,这段时间病容更甚。
“爱尔克卢,这个给你。”
爱尔克卢坐在街角的咖啡厅,被布加拉提的声音打断思绪。
布加拉提总喜欢利用钢铁手指在下巴里藏东西,他向往常一样,拉开下巴的拉链,从中取出一支小巧精致的淡白色花朵。
“我路过时觉得它很适合你。”
爱尔克卢接过花朵,打趣道:“你还真是有闲情逸致。”
“它的颜色很像你的眼睛。”
“右眼吗?”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呈现出灰白色的右眼。
“嗯。”
“真是意外,我以为你会更喜欢我那只金色的左眼……当时受伤的时候梅洛尼他们可惋惜了。”
“那是你战斗的勋章,非常迷人。”
布加拉提耸耸肩。
“当然,金色的那只也很美。”
“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快点儿去做任务。”
没想到布加拉提突然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猜猜我为什么会来得这么晚?”
“不会吧…”
爱尔克卢张大嘴巴:“你一个人都搞定了?”
“回答正确!”
布加拉提得意地笑道,这一刻他不再和平日那样严肃,像意大利随处可见的、乐观开朗的青年。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劳模大人。”
爱尔克卢本以为布加拉提之所以紧赶慢赶地独自完成任务,是为了好继续接下一个任务,谁料到布加拉提却摆摆手。
他说:“我们去买花吧,我想陪你一起去看看他们。”
*
近一年的相处中,布加拉提深受爱尔克卢的信任。
他是一位做事稳妥的同事、值得托付后背的战友,但是爱尔克卢希望他们的关系止步于此。
她从未从暗杀组死亡的阴霾中解脱出来。
她不希望他作为新热情的干部去祭拜他们,不希望他以与她化敌为友的“仇家”身份来探望他们。
这会让她愧疚,让她不知道以何种面貌面对故人。
她现在到底是谁?是被暗杀组残存的火种,还是乔鲁诺忠诚的部下?
烦躁。
今天她本想故作轻松,在完成任务的夜晚,趁着谁也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祭拜,怎么也没想到布加拉提会提出随她一起去墓园。
她难掩忧郁,一路上沉默寡言,想着如何向布加拉提开口推辞。
难道要她直白地和救了她一命的恩人说“我从未原谅过你”吗?
烦躁。
他们并肩走在街上,一如既往地有人和他亲切友好地打招呼。沾了布加拉提的光,她也被更多的居民熟识。
“诶呀,这不是爱尔克卢小姐,多亏了你,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现在安分得狠呢!…怎么最近又瘦了?”
挎着花篮的老妪拍拍她的手,花篮中放满了红玫瑰和一瓶葡萄酒。
“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啊?”
“谢谢你的关心,罗斯太太,我没事,只是没有睡好。”
“怎么会?是有心事吗?睡前冲个热水澡,然后喝杯热牛奶吧!你这个年纪正应该多睡觉,老了想睡就睡不着咯……布加拉提,你可要照顾好爱尔克卢小姐,喏,这个给你——”
罗斯太太从花篮中抽出一支红玫瑰,递给布加拉提。
“没有女士不喜欢优秀的青年送的鲜花,你来送给爱尔克卢小姐一定比我这个老太婆送更让她开心。”
“千万别这么说,罗斯太太,您送我我也很开心。”
而布加拉提弯下腰,欣然接过罗斯太太手中的玫瑰。
罗斯太太笑容和煦地同他们告别。
小插曲过后,爱尔克卢依旧心事重重。
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了花店。
“老板,帮我把这些白玫瑰包起来。”
布加拉提说着便掏出钱包。
“布加拉提,让我来吧!”
爱尔克卢抢先,布加拉提伸手拦住了。
“爱尔克卢,我也该去表达歉意。”
烦躁。
她心中涌起无名怒火。
歉意?倒也是,布加拉提乃至护卫队的所有人,的确应该表示歉意。
托他们的福,暗杀组全军覆没,她安稳的生活和将来的梦想全部都被毁掉了。
爱尔克卢没有继续拦着布加拉提付钱,而是自己又挑了九束白百合和玫瑰,另外付了钱。
布加拉提蓝色的瞳孔久久注视着她。
再没有对话。
他俩各自抱着9束花沉默地一前一后走在路上,样子有些滑稽。
*
暗杀组的墓碑坐落在墓园很偏僻的角落,风景萧瑟阳光也不好,墓碑上总是落了一层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