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军校的教学已经完全无纸化了，封曳有段时间没接触到过纸制品，他摩挲了下纸面，指尖沾了点暗蓝色的粉末。

蓝色的纸张上印着明黄色的大字：

为何随意更改已经延续83年的传统？

纸张反面则有一篇更详细的文章，封曳快速阅读了一遍，大意是说：从云顶军校建校初期开始就有一年级前往「涅槃遗址」游历的传统，旨在纪念基因入侵战争中死伤最为惨重的「玄武湾之战」，重温「先生」涅槃重生的精彩一役。但今年，校方在没有做任何调研与通知的前提下，擅自将一年级的研学地点改为了第73新区的「沧海一粟科技馆」。入侵战争结束不过百年，我们不该忘却当年的惨痛教训，更不该抹去「先生」和诸多战士为了人类火种延续所做的努力与牺牲。

文章语言简练，煽动性很强，封曳读完正好走到了窗口前，附近没有垃圾桶，他只能把纸张随手折了一下，塞进胸前的口袋里。

【宿主怎么看？】系统忽然出声。

【看什么？】封曳选好了喜欢的食物，照例打包带回宿舍。

【刚刚那份宣传单。】

系统很少主动问封曳问题，封曳觉得新鲜：【怎么，这事和你收集DNA的任务有关？】

系统被他直白的问法噎住了，一时没回答。

【怕什么，我又不会骂你。】封曳付了钱，向食堂外走去。

【没有直接关系。】系统回答。

【哦。】封曳应道。

过了会系统才反应过来，明明是他问封曳问题，最后却是以自己的回答结束了这段对话。

宿舍楼前围了一圈人。

“别围这么紧，散开点！”有学长指挥看热闹的人群散开，人群不情不愿地露出个口子，向导耀眼的红发在阳光下晃眼。

苏过闲的面前是两个高大的哨兵，他们背着手站得笔挺，另有一个金发向导仔仔细细地对他们进行搜身。

不太对劲。封曳观察两个哨兵的状态，他们虽然一动不动，并不反抗，但汗如雨下，咬合肌绷得很紧。

【苏过闲对他们做了什么？】

【封闭五感。】系统回答。

“还有哪位同学接了他们发的宣传单？主动交出来不会受罚。”金发向导冲四周喊道。

【封闭五感？】封曳有些好奇，【怎么做？】

【宿主已经顺利地帮助同学调节过味觉了，应该和那个类似吧。】

哨兵开放精神域之后，向导进入调节味觉并不难，只要将那些过于敏感的味觉精神力触须包裹起来，他们就能恢复正常的感知。

但是封闭五感要怎么做？......连根拔起？

透明的水母一跃而出，俯趴在封曳肩头，封曳眼中的景象便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粗如树干的精神力触手从红狐身上探出，蜿蜒到两个哨兵脚下，从小腿开始，绕过背脊，缠上脖颈，嵌进口腔，蒙住眼睛，像杀死猎物的蟒蛇般一寸寸地绞紧了。

封曳想看得更清楚一些。水母在空中长大一圈，像一顶遮阳伞悬浮在封曳的脑袋上，柔软的触须与缕缕纤长的精神力环绕在那条蟒蛇般的精神力四周。

啊，哨兵的精神域没有对封曳开放，即使离近了也看不到细节，封曳有些可惜地试图收回自己的精神力。

但刚要退开，红狐狸身后又分出一条尾巴，猛地伸长，迅速缠绕住水母的触须，将它一把拉至苏过闲身前。

“我在当众立威呢，别拆台。”苏过闲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封曳耳中。

火红的狐尾相当有力，死死地绞着水母触须，水母涌动身体却不得动弹。封曳轻轻歪了下脑袋，水母偃旗息鼓，看似乖巧地不再挣扎。

“同学？宣传单交出来。”一旁的金发向导拉住一个一年级的哨兵。

封曳的精神力缓缓流出，周围的一切都尽在他的注视之中，因此一年级哨兵的视线刚刚落下，他便敏锐地回视。

是昨晚一起训练的同学，华兆阳，精神体是鳄鱼。

华兆阳手里攥着一张蓝色的宣传单，盯着封曳看了一会，目光落在他的胸前，忽然觉得热血上涌，身体里抑制不住的冲动使他一把推开面前的向导：“我觉得这上面说得很有道理。”

封曳有些疑惑地低头看向自己，发现十分容易掉色的宣传单已经将他的胸前口袋染成了浅蓝色。

“没有「先生」就不会有云顶军校，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华兆阳的嗓门很大，吼得更多路过的同学驻足观看。围观人群也小声议论，有人赞同起华兆阳来。

金发向导见控制不住局面，回头看向苏过闲。

苏过闲紧皱眉头，带有刺痛的麻痹感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红狐一惊，立刻松开了水母的触须，但已经来不及，苏过闲的眼前重影叠叠。

水母慢悠悠在苏过闲身边绕了一圈，封曳弯弯眼睛：“箱水母有毒，你缠这么紧？”

“苏过闲......？”金发向导不安地开口呼唤。

粗壮的精神力全部撤下回到苏过闲身边，两位哨兵立刻捂住眼睛弯了腰，一位喘了几口粗气后抬起头看向封曳的方向，对着封曳点了下头：“谢谢。”

封曳：哦那倒不是为了帮你。

水母游回封曳身边，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也都聚焦在了封曳身上。

正午太阳正好，光被透明的水母折射，粼粼水纹落在黑发向导身上，他纯白修身的制服上晕染开一小团炫目的蓝色。

华兆阳忽然将手里的宣传单用力拍在自己的胸口上，他的制服上便和封曳一样染了一团蓝色。

那两个哨兵对视一眼，也用力将宣传单拍在心口。

人群攒动，有人议论，有人低着头走开，华兆阳忽然一把抢过金发向导手里没收的一叠宣传单，向空中扬去。纸片立即在空中飘散开来，像落了一场蓝色的雨。

“啪”，“啪”，“啪”......没人说话，却此起彼伏地响起拍击心口的声音。

精神力绑紧了被水母注射毒液的红狐尾巴，毒性的扩散暂时得到抑制，苏过闲眼前的景象再度清晰。

他看见一片蓝色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