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洒松回来了,在十三楼熙鹤堂,他自己的领域里。”
江妄拉着陌离打开了金露阁的瓷瓶,二人身形一闪出现在九楼的空间隔离上。
她没解释自己为什么知道乔洒松的行踪,陌离也没问。
“要快,他可能已经意识到被我们发现了。”江妄又补了一句。
陌离点点头,在空间隔离上飞速摆着阵,末了召出减翠入阵,不断注入灵力。
没过一会儿,陌离缓缓抬头看着江妄,他直白开口,
“你来,我修为不够。”
江妄:……
要去十三楼熙鹤堂,可不是简简单单搭个阵说去就去了。
陌离这阵是从根源上破坏了绛楼原有的所有空间法术,阵成那一刻,绛楼香阵的运转系统将会彻底瘫痪。到时候别说是熙鹤堂了,整个绛楼他们想去哪儿都能去。
可谓是简单粗暴了。
不是说陌离就不能搞一个温和一点的办法,只是大量的演算需要时间,而现在显然来不及。
但问题是,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陌离来动手,日后可以说是遥岑宗查案,就算不合规,也总能说得过去。
可要是她来,这么强的魂力一上,鬼气无法抑制。届时整个南界都会知道,这是她江妄这个鬼王干的了。
前两天刚灭了宿芳宫一宫,现在又搞听香楼,怕是有点儿……太嚣张了。
在陌离的注视下,江妄最终妥协了。行吧,嚣张就嚣张了。
想当年她纵横江北,别说是破开哪个宗门的基阵,就是轰了整个山门又有谁敢多说一句?
江妄轻勾唇角,一袖子甩了过去,磅礴的魂力瞬间涌入阵中。减翠所在的阵眼亮了起来,几乎是同时,光亮以阵眼为圆心迅速蔓延。
不多时,从九楼的空间隔离到其他所有的空间隔离,全部都亮起了阵法的纹路。
各层悬浮的房间本来都附着浅浅的结界,看起来像是包着粼粼的波光,此刻全部失去,一下子都灰扑扑的了。
房间里的人显然也发现不同了,因为解阵香已经毫无作用,空间隔离上的人想进进不去,房间里的人想出也出不来了。隔音功能也消失了,喧闹的声音一瞬间响彻整个绛楼。
等到十二层空间隔离都弥漫上了肉眼可见的浓重鬼气,听香楼弟子便以为是有魔化的厉鬼闯入,将要大开杀戒。
一时间,尖叫和哭泣把绛楼的气氛搅得更加浑浊恐怖。
“走吧,”江妄如往常一般灿笑,没有一点儿心虚的神色。只是在这森冷可怖的鬼气之中,那笑容显得没有一点儿温度。
陌离没有说话,却不似以往般呆滞,他眸色深了些,轻飘飘地看了江妄一眼。
转瞬,二人便直接出现在十三楼的熙鹤堂的书房里。
李甜甜正跪在地上说着什么,而乔洒松站在他那张灵木桌台后,神色难看,他身后的椅子翻在地上,想来是刚刚解阵香失效,鬼气蔓延,他们也感觉到了。
二人一出现在熙鹤堂,几乎是他们落地的同时,乔洒松便接连几掌打过来,皆是杀招。江妄微微一笑,周身魂力轻涌,她身形未动便一一化解。
乔洒松也终于看清了来人,稍稍卸下了面上的警惕与惊恐。
“不想竟是鬼王,扮作遥岑宗师姐,真是好雅兴。”
他抬起肥胖的手拢了拢发束,又示意李甜甜起身,缓声道,
“我听香近来自顾不暇,对南界诸事自是疲于应付,可鬼王也该知道我听香从未参与任何形式的剿鬼。而私下里说,我乔洒松是支持鬼界独立的。”
他说了一堆好像无关紧要的话,不问江妄身份,也不提他们贸然闯入,丝毫没有因为自家基阵被毁而不悦,反而笑得从容又虚假,
“我不在意鬼王为何隐瞒身份来我听香,我就还当您是遥岑来查案的师姐。
只要您能帮我杀了那灭绝人性的凶手,解我之困,亦是解听香城之困,我听香自当以鬼王马首是瞻。”
他弯腰对江妄行了一礼,
“我想,这对于鬼王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好说。乔香主如此识趣,自然都好说。”江妄满脸笑意,直接一口答应下来。
“诚如香主所说,我想杀个人不过小事一桩。不过我想,香主若是有什么线索,还是直接告诉我的好,特别是如果香主与凶手认识的话。”江妄意有所指地道。
“我们自己去查不是不行,只是,查总需要时间。
我们倒是无所谓,但对于香主来说……速战速决好像很重要。”
乔洒松的神色随着江妄的话变来变去,最终深深皱起了眉,他看着江妄带笑的眼睛,突然意识到。
这是鬼王,人间的事再污糟,也通通与她无关。她的存在本就代表着凶戾与疯狂,自己这些事在她面前可能根本算不了什么。
况且当年那些事,真说起来与他乔洒松又有什么关系?
对,如今种种不过是梁霁自己一腔仇怨罢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凶手名叫梁霁。”他紧蹙的眉舒展,终于开口。
“这些年听香城的惨案,翾风娇子、酤酒逸客和柳掌事,还有……我乔家,都是他一人所为。手段惨无人道,简直是罪不容诛!鬼王若能杀了他,不仅是为我听香报了血仇,更是大义之举,传扬开来,也是提振鬼界新形象的大好机会……”
“先等一下。”江妄礼貌打断。
怎么说着说着又说道她身上了?
她是真没看出来,这乔洒松还有干传销的天赋呢?而且人家这忽悠能力,真是比江大宝那几个不着调的强上一万倍。
江妄微笑,
“烦请香主详细讲讲,这梁霁是谁,为什么要干出这些事。又为什么,要杀你呢?”
乔洒松知道这女鬼不好糊弄,但没想到她这么较真儿,而且她到底知道多少……
他只好道,
“梁霁曾是听香城大族的少爷,后来族灭落魄。至于为什么要作恶,怕是心理扭曲,随意泄愤罢了。”
江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乔洒松有些烦躁了,
“他为何要杀人,我又怎么能知道变态凶手的想法?
再者,无论如何,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总是他做下的,鬼王只管杀了他就是了,何必问上这许多?”
江妄耸耸肩,“香主这是不想说了。”
她刨根问底,不光是她略有好奇,最主要的是,这不是有个历劫的嘛。
“算啦算啦。”
江妄拉起陌离,“也不算全无收获,走吧公子。”
陌离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涣散了,听到要走也只是眼神空空地点了点头。
乔洒松直觉有点不对,他连忙拦住二人,“不知鬼王可否给个期限,在下也能稍稍安心。”
“期限?”江妄夸张地一捂嘴,“哪有什么期限啊?”
她那张清丽的脸配上天真的神情,半分违和也无。
“鬼王这是什么意思?”乔洒松堆满肥肉的脸倏地阴沉下来。
“字面意思啊。”白衣姑娘语气里都是轻快的意味,“若是碰到了那个叫梁霁的,我会拿住他,但杀不杀的就不一定了。”
“如此恶徒,不杀何以平民愤?!”乔洒松几乎是质问出口。
“可是,正如香主所说,我鬼界正是提振新形象的时候,贸然杀人总是落人话柄的。此案需听香楼回避,性质又如此恶劣,人我若抓到,自是送去遥岑宗处置,哪有自己草草杀了的道理?杀他,我没有这个权利,对我也毫无利益。
再说了,这人他为什么干这些事,有无隐情,尚未可知。或者人家精神不好,就是单纯发疯呢?
最后说句最难听的,你说这梁霁是凶手,他就是了?你乔洒松又在这桩桩件件的事情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乔洒松彻底怒了,表面的平和再也维持不下去,“鬼王既不信我,又来做什么?还问我做什么!?”
“谁说我只是来问你的了?”江妄无辜笑笑,她单手捏诀,熙鹤堂的四壁浮现出了一张魂力凝成的网。
她指了指乔洒松那杂乱不堪的灵木桌台,此刻那上面胡乱堆着各种稀世珍宝,
“我要是不来,香主岂不是跑了?”
“从你的种种反应来看,凶手下一个要杀的应该就是你。而我想见猎人,自然要把他的猎物掌控起来。”江妄笑得恶劣。
“你说对吧?”
“你!!”乔洒松气极,不顾江妄身份实力,伸出食指指着她骂道,
“堂堂鬼王,竟然如此言而无信!随意许诺信口胡说,简直……卑鄙无耻!”
“你不是第一个骂我不要脸的人,”江妄对这种人参公鸡向来不痛不痒,她慢条斯理地接着道,
“而且是你蠢好吧?
一个正常人究竟是有多蠢,才会相信鬼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