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时确实是一个兴趣奇怪,奇怪到有点无聊的人。可是今天,无论是遇到的人或者鬼多么多么符合她平时感兴趣的标准,江妄都懒得停下来嘴欠几句。
她知道自己有些失控了。
嘴角扯起的笑容,根本驱散不了双眼里缓缓渗出的黑气,好像生前的记忆被蒙上了一层轻纱,你知道都有什么,却怎么也看不真切。
人性在消退。
一些不美好的东西揪住了江妄的白裙,顺势爬上了江妄的身躯,然后迅速扎根狂长,不甘、怨恨、绝望……统统成了破坏的冲动。
江妄站在了宿芳宫的护宗大阵的阵眼前。
……
一瞬间,警鸣声响彻宿芳宫四宫二十八苑,所有弟子拿起武器集结在各自宫门前,所有未闭关未外出的长老苑主全部到场,天上密密麻麻停着飞行器,灵兽嘶鸣盘旋,严阵以待。
真的是,最高规模的敬意啊!
江妄很满意。
夜色如水,今夜是十五,月亮格外的圆。宿芳宫的四宫二十八苑全部点起了灯,四处灵光阵起,明亮如昼,遥遥地隔着一层魂力凝成的屏障和月光相呼应。
宿芳宫已经完全在江妄控制下了。
只她一个念头,就可以让这处温柔繁华变得和几个时辰前的乔家一样。
白衣姑娘临风而立,纯白的衣袂裙摆肆意向后飘飞,风拂过她的脸侧,轻拢着她的发丝,那清灵美好的脸庞就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空气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看得清。
宿芳宫的宫主是个老头,说话时还在和弟子们一起合力破解着江妄设下的屏障,
“阁下来暄妍所为何事?不如撤了这封锁,我们有话好好说。”他声音里隐隐透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江妄站在风中,不带情绪地俯视着整个宿芳宫。至强的精神力足以让她看清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
这是一条条人命。
江妄把自己从人类的范畴里摘出来,用冰冷的神情看着,却也能清晰的意识到这件事。
她好像突然就理解了凶手灭门时的心情了。
把一条条人命扔进火里灼烧,看他们扭曲挣扎,把他们死前最恐惧最不甘最怨愤的情绪汇聚起来,再相较,是不是就能稍稍抹掉一点自己那些肮脏的腐烂了的恨。
……
咦?江妄突然注意到了一个人。
是张扶风的那个师兄,叫什么林……林什么的。他回来了?
林子煜仍是高高束着头发,发绳把头发勒的很紧,看的江妄都觉得头皮疼。他下颌肌肉紧绷,举着剑在破解着封锁。
他那一众师弟师妹小鸡崽一般缩在他身后,其中有个圆脸的姑娘手里还捧着鸡腿。
……
这是怕死前不能多吃几口?
“噗”,江妄真被她逗笑了。
还是那句话,这宿芳宫的弟子太好玩儿了。
算了。
鬼王要有鬼王的作派,滥杀无辜影响不好。
而且,如果现在就灭掉整个宿芳宫,暄妍城将彻底陷入混乱,这不利于她下一步的行动。在一片废土里重建秩序,可比单纯的拨乱反正难多了。
江妄轻轻的笑声散在了夜风里。
不过呢,她也不能白来一趟不是?
这次宿芳宫组织剿鬼行动的,是谁来着?
襄竹长老,对吧?
是了,肯定是他。自从棘兰死了之后,就是这襄竹成了宿芳宫的大长老。而他之所以能当上大长老,不就正是靠着他那一手绝佳的驱鬼炼仆技艺吗?
江妄身影一闪站在襄竹宫宫门前。
襄竹宫的弟子们愣住了一瞬,随即停止破解封锁,纷纷色力荏苒地质问江妄是谁、要干什么。
有弟子想传信寻求支援,被江妄随手一挥拦住了。
然后,那些弟子对视了一眼,领头那个点了点头,一群鬼仆就向着江妄冲过来了。
江妄:……
算了,这些襄竹宫的弟子也可以考虑去死一死了。
襄竹不在自家宫门前,应该是和宫主待在一起呢。江妄不让这些弟子给襄竹传信,是嫌太显眼了,而且效率还慢。
江妄的做法是——直接用魂力把襄竹长老拖了过来。
她看着地上那滩被魂力死死裹住,连扑腾都扑腾不了的男子。认真提问:“你就是襄竹?”
地上男子:……
你看看我能说话吗?啊!?
“哦,不好意思。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就是襄竹没错了。”
江妄说着,灵活地翻动手指结印,之前那些被襄竹宫弟子放出的鬼仆就都调转了脑袋,盯着襄竹长老,蓄势待发的样子。
弟子们一看这形势,个个吓的六神无主,慌慌张张地放出更多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誓要宰了江妄,营救他们敬爱的长老。
江妄真的烦了,
“你们别急好吗!早晚轮到你们。真是……”她飞速结印,“这些都是你们长老的,别和他抢啊……”
一生炼制鬼仆,临死前挨个拥抱一下他的作品,不好吗?
江妄最后翻了一下手腕,所有鬼仆和那些看不出形状的奇怪东西,就像是看到了骨头肉的疯狗一般冲向了襄竹长老。
襄竹面目无比扭曲,突然,他强行突破了什么禁制一般,七巧都缓缓渗出血来。
只见一把青色油纸伞凭空出现在了空中,旋转着逐渐放大。
江妄抬头看去,月光下,那张伞已经放大到让江妄的半张脸出现了阴影。
哦?好法器呀。
……
月色照在襄竹宫宫门上泛着青白的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都是被魂力一击送走的。而那堆尸体中间一有大滩血糊一样的东西,是襄竹长老。
等那个宫主老头反应过来赶去襄竹宫的时候,看到眼前场景,直接愣在当场,最后也只能仰天嘶吼了。
襄竹宫的意义,不是仅数字上宿芳宫的四分之一那样简单。
这样的损失对于整个宿芳宫是致命性的打击。
偏偏这时,江妄欠扁的话幽幽洒向整个宿芳宫,
“伞挺好看的,我拿走了,谢谢呀。”
老头宫主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