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倾跟游行要回家了。
偶尔的,有几个穿校服的高个子男生从他们身旁擦肩而过。
青黑的制服,如松的身形。
乌黑的发,搭在单肩背包上纤长的手指。
游行晃了个神,目光又跟容倾对上。
两个人个子都高。游行站在容倾右手旁,此刻容倾以有深意的目光扫了眼游行,他发现,游行这个人呢,心尤其软,特别是对于他。
如若要杀掉解清澄,其实,对游行来说是一件难事。
游行的目光继续在那穿制服的高中生流连了会儿,又说:“年轻真好。”
容倾是坚决不用共感的。
他,二十六岁了。
神界数年的战场杀伐,以及无数年浸入到骨子里的教养优雅让容倾愣了会儿神。他非常自然地放松了身体,身姿高挑又修长,步伐缓缓,徐徐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再说:“你说的,是哪种年轻?”
游行对于高中时代的容倾挺模糊的。无非就是雪肤乌发的少年,眼神中有波光粼粼的美感。这人似乎,就从来没有把水笔的痕迹划在课本上过。
游行叹气,歪头,兴致恹恹的。
那股子骨子里的散漫又无声息地露出来,饱含着厌倦跟疲惫。
“你长得美,是客观的。”
“你爱我,也是客观的?”
容倾瞥他一眼,“那个人的眼睛跟你长得很像,你不会这么看我。”
游行:“本来只是想试试看这个人的实力,哪知试试就去世,我感觉手还疼呢……”
“我除了实力强,本来就一无是处了,这会儿,惊雨刀都嘲讽我呢……”
愣是,不答容倾的问题。
之前容倾把游行压在办公室。
他也问这个问题,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容倾知道这不对,可好奇心达到巅峰。
按理来说,他爸说他除了这张脸,对游行来说就没有任何吸引力了。
容倾郁卒,继续骗,主动拦在游行身前,继续盯着游行的脖子。
游行打了个哈欠,睁着泪眼又看到容倾有点冷意的眼神,他又再打一个哈欠。
然后,勾住容倾的脖子,扑人身上睡了。
容倾才发觉,可能这人是真的懒?
可,可,以前在神界,不是他一出来,总能够看见他冒出来啊……
容倾:“……?”
他还是比较担心游行身体,又打横抱起人去医院看病了。
容倾碰游行额头。
游行抬眼皮,打他一下,旋即闭眼,挨得更紧。
容倾:“……”
对,是挺娇的。
他发现,游行睡觉,眉头就从没舒展过。
但也从来没问过,为啥这么喜欢让人抱。
之前就有这个习惯,容倾也没深究……
当路灯在眼前飞驰,容倾心中暗暗唾弃自己,是不是真的了解对方太少了?
只顾着宠?只顾着顺从?
可游行这人的嘴,就像铁蚌,绝对不会主动说什么。
容倾突然决定,无伤大雅地……无耻一回。
更无耻的都做过了。
他想搞纯爱,不想搞野兽派。
游行没能察觉容倾这些小心思。
他打了针,疼得眼泪湿凉,一个劲地缩在容倾怀里。
容倾更奇怪,也可不敢问,问了要挨打。
这,刀喇手腕面无表情,打个针,拔个针,游行可怜兮兮地喊:“哥哥……”
容倾的魂都喊飞了。
但他也没有怀疑之前撒娇是不是有意为之。
大概,或许,他是他能够唯一信任的人。
游行生病的样子,他还记得的。
形销骨立,火吊白骷髅。
游行掉金豆子,拍他:“你寻思我什么呢你……”
容倾深沉地看他,游行推他,“狗东西。”
容倾挨骂,压住他挣扎的手腕,钳住人,“就知道对我凶神恶煞,朝我撒娇……”
“骗人精。”容倾故意开玩笑。
游行气不过,幸亏容倾提前压他手心,他看他,“我心甘情愿,我心甘情愿……”
游行突然乖乖地揽住他的胳膊,送上一个吻。
容倾心想自己一世英名,怎么就栽这人身上呢。
然后凌雾跟凌濛倏然出现。
游行被容倾拍了肩膀,他正要铺平床单呢,凌濛忽然道一句,“哈哈哈 ,我草,鸵鸟依人。”
凌雾一个眼刀。
凌濛突然踩到一条地狱裂缝,咔嚓要掉进去。
冰锥不知何时刺穿凌濛的脚背,他嗷的大喊:“我的亲哥!”
“啊——”
凌雾勉强笑起,“我总算知道鬼王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了,可不就是你——”
他磨牙阵阵,“可不就是你这祸水惹的祸嘛——”
这个笑太牵强。
游行扒了扒后脑勺,浑身刺挠。
凌雾就说:“看来,你是真的纯粹地懒,也是,天之骄子,有这样放纵的资本,真羡慕……”
凌雾看向容倾,神色认真:“所谓美色惑人……阿倾,你知道祸国殃民四个字,怎么写吗?”
容倾追人方面是根木头。
凌雾觉得他们两个人能在一起,纯粹是因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当然,他没有拆人家小情侣的想法。
可谁家谈恋爱谈成这样,一个性子高冷的人,被宠得无法无天。
他很不喜欢没礼貌的孩子。
游行忍不住,回击:“我无理取闹的地方多了去了,哪像你——”
容倾思考美色惑人。
凌雾皱眉。
游行:“像个菜市场买菜讲闲话的大妈,只长嘴,不长手。真是凌濛什么货色,跟你一脉相承。”
“我可不会对人第一面就说什么下贱,说什么肮脏,”游行气极反笑,“凌逐臣一点家教也没有!你也是一样!”
“墙头草,两边倒。”
游行气不过,踹了床腿。
可容倾,是不会纵容的。
容倾摁住眉心,解释道:“他脾气双标了点,心还是很软的,你别跟他计较——”
“你他妈的,说谁是墙头草?!”凌雾撸起袖子,“不就是小时候凌濛抢了你的蛋糕,你真的是惦记一辈子哦!”
游行竖起双目,“那是我哥哥给我买的最后一块蛋糕!我都没吃到,他凭什么抢我的东西?!”
“买就是了啊!区区一个蛋糕。”凌雾真的是脑子发昏,“你要什么没有?”
很是突然地,凌濛甩了他哥一拳,他变成了独臂,又道:“实在是抱歉,当初是我不对,我哥这个人要面子,不要里子的……”他伸出手,“其实是我手臂异化了,必须要砍掉,但你似乎不是会随便动手的人,所以,很抱歉。”
凌雾被戳中了心思,反而是搓了把凌濛的狗头,叹气道:“那你去抢他的蛋糕做什么?”
“饿啊!”凌濛道:“都吃不上东西呢,教廷也不给含山孤儿院的人发饭吃,不信,你问顾南澈?”
游行才恍然大悟,“哎,这事儿是游溯的锅。”
顾南澈走过来,他跟游行目光交接,摁了摁圆珠笔。
容倾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好好思考美色惑人四个字。
“这还不是那个李婉纵容的?”顾南澈道:“阿行,你也知道,李婉对容家有恩,当初阿倾能够活下来,其实是李婉把这个孩子带到了容淮南手中,她是好人,但人总是有私心嘛。”
“这老太太人微言轻,难道……”
容倾才道:“她一直在布施……我心中有数。”
“也对,嘴要甜,心要狠。”
顾南澈:“……”
游行打完针,容倾给他买了个草莓蛋糕。
他瞅着自己都好久没吃口味重的东西了,想去吃个辣的,被容倾一眼制住,游行抱怨:“为什么不能吃?”
凌濛借机笼络,说别跟他哥哥计较,你捧一捧他。
可游行哪里给面子,东西不要,话也不说,铁板一块。
搞得凌濛去容倾面前诉苦,“这闷葫芦,你到底是怎么读懂他的心思的?”
“就凭你,长得好看,倾国倾城?”
容倾想打人。
他发现,自己不会搞浪漫,也不会搞情趣。
容倾觉得,问题很棘手。
可脑子也不是不会转,容倾是懂得自己什么优势的。
等到晚上八九点。
拖延的游行打算就这个怎么处理解逢花的事情找凌雾谈下话。
但迟言允最先发消息了。
拉踩油菜花:【在?】
。:【嗯。】
【跟你说件事儿。】
【挂了。】
最终,迟言允发了通讯视频。
游行看到一张戴着耳麦的俊脸,满脸的不耐烦。
开始打字。
而且惜字如金。
【我很忙。】
迟言允说话,“我长得丑?”
【什么破网名?】
迟言允马上摘下了耳麦,脸红气躁。
【你懂,干嘛问我?】
【……】
【凌雾让我来找你。】
游行看了眼浴室,容倾洗了半个小时的澡了,还没出来。
他一个晃神,手打字。
【解逢花?】
迟言允说:“嗯。”
【光司大酒店?】
迟言允烦了:“你他妈的,到底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事?成了精啊你?!”
游行松了松脖子,终于勉强多打了几个字。
【没有,是洛九夜的弟弟岑为告诉我的,他在那里打工。】
迟言允知道自己心浮气躁,可他道歉。
【对不起……】
游行担心容倾,直接下了线。
迟言允鼓起勇气,但他发现对方其实已经成长得很远,控制情绪的本事一流,而他……
池忱在旁边看着,无语道:“所以我说,不是一路人。”
“他肚量小吗?”迟言允问。
池忱摸了摸伤口,但他放过了自己,又道:“我有偏见,你别跟我说这个话题,你要是还敢脑子发癫去听什么得了冶游病的游溯的话,我弄死你。”
迟言允道:“是啊,我没有魄力……”
“你唱歌,真的很难听,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当你的恶魔,非得唱歌呢?”池忱反是道:“我觉得,以你的实力,不比游行差,他有惊雨刀傍身。”
迟言允:“笑话,我只爱唱歌……”
又敛眉:“可我是失去了我最初的听众。”
池忱道:“他其实……蛮会迎合人的。”
“哈,难道不是很随心所欲吗,他不喜欢出门,但是地狱城有阵子特别频繁出去,你说这是……”
池忱跟容倾关系还算熟。
半生不熟。
于是他原话复制到容倾的邮箱内,顺带又问:【我父亲……】
容倾早就待在书房了,他点开邮箱,回复池忱:【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