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第二日。
晴空如雪。
比起湛海苍凉的阴郁,游行实在是觉得神界的白雪山恍若一处桃源。
即使……
游行倒是很想念海边那一场烟火。
绚烂的烟火下属于容倾的那一双美丽的眼睛……
游行执白,跟梵天坐在茶室下棋。
玻璃窗外是绵软的白雪,像白色的丝绒般。
梵天脸上敷了白色的纱布,盯着谢知节的脸,手执黑棋,忽问,“你没必要把自己整得跟个疯子似的,凌逐臣现世的事情不需要你管,前阵子不还神在在地是要看好戏,一牵扯到容倾,你怎么也这样了?”
“在容致书面前衣冠不整,”梵天笑了下,“走一朝险棋……容倾恨我很得劲啊……”
游行执棋的手顿住,胸膛起伏,他凝视面前的白雪,它犹如柳絮翻飞般,扰乱着游行破碎的思绪。
他只想溺死他怀,可越是清醒,也越难以沉沦克制。
游行没像之前那般对梵天剑拔弩张,相反,游行话语声很轻,令梵天执棋的手也停住。
“薄丘跟我讲君子论迹不论心,讲到人的品性决定一个人的道德操守,但我其实自卑而嫉妒,贪心而懦弱,内心阴暗又凉薄……我自知我当不了鬼王,也无法令地狱城的人信服,你说我衣冠不整,我听就是,但你与我,始终是不相干的关系。我不如我的父亲有足够的铁血手腕,可若有人伤害我爱的人,我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
“既是如此……”梵天退了一步,“怎么偏偏是容致书的儿子呢,为什么不是迟言允,不是其他任何一人。”
“污染天使高尚的道德情操,应当令你很满意……”
“恶魔间所保有的天生压制,天使生性无爱……阿行,你想让谁做你的信徒呢?”梵天难能不吊儿郎当,“神之子这样的身份足够让容致书尊重你,只是你作为恶魔去勾引他的儿子,这到底,又是谁的错呢?”
梵天哂笑,又进了两步,“我可不是在八卦你跟容倾的事情啊……”
“如果当初神界没有攻打地狱城,你们两个……”
梵天笑得猖狂,却又收敛,“啊,你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觉得,容致书会退让?”
游行挑眉。
在棋盘上,游行甩了棋,抬脚把棋盘一蹬,黑白棋子四处飞溅。
梵天脑子给雷劈似的。
还没反应过来,他噔的站起身。
游行冷冷道,“老子连容倾都不伺候,跟你说两句好话,你蹬鼻子上脸啊?!”
“活到最后的是我,”游行警告梵天,“神界跟人间全都死个片甲不留……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
游行直接上手暴打梵天,反手拧了梵天的脖子,又揪高他的头发,脚底狠狠地招呼梵天的后背,梵天还未出手,游行一脚踹他脸上,而且极端阴狠地发问道:“你再说?!”
梵天从未见过如此蛮横之人,他好奇怪。
游行不是薄丘口中出了名的听话小孩吗?
怎么……
梵天牙关咬紧,“你在装?你褪去神格根本力量就没消失,是不是?!”
游行重重踩在谢知节的脊背上,“我讨厌谢知节,我看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你是倒霉,谢知节这个身体怎么能够让你发威呢,我只会弄死你……”
“薅我的龙胆花……”游行恶声恶气,正揪着梵天领子,要把人给揍昏死去时,容倾姗姗来迟。
梵天哀嚎:“快快快快……死人了死人了……”
容致书跟容倾说了会话。
游行见状,拉个脸。
容倾赶忙上前拉住游行的手……或者干脆不给游行解释说话的机会,他捂住游行的嘴,捞着人的腰走了。
游行气煞,“我杀了他!气死我了!”
游行气性大,一动怒就心口疼。
疼得一口气没缓过来,眼泪汪汪地咳了好几声。
容倾搂着他到温暖的一处房间,他发现游行脸色煞白,又攥住他的衣领,才皱眉,但是这股疼痛是他没办法解决的事,他只能看着游行身体猛地佝偻下来,整条脊背都弯了,游行道:“我迟早有一天要结果了这个人……我凭什么受他的气?”
“没有谁让我受过气,堂堂一个神界之主,曾经的懦夫,也配,跟我讨论湛海的事?”游行怒斥,“九大安全区是我父亲!亲手规划的,凭他梵天满嘴谎言,将功劳据为己有,虐杀污染物的事他又怎么不去亲自解决?”
游行咳得猛。
雪白的床单上落了星星点点的红。
容倾手握住游行的肩膀,捏紧了。
“闭嘴。”
游行下巴压在容倾肩头处,委屈地,问:“你不亲我吗?”
容倾知道这人性子又上来了,碰了人冰冷的脸,却也不知道问什么。
干脆换了别的话题。
容倾去解游行的领口。
游行又问:“那是我勾引你咯?”
容倾掰着游行的腿来到自己身上分开坐着。
游行睫毛沾了一点泪珠子,但没流眼泪,反而慢慢清醒,“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哭?”
“我从来不嫌弃你没有用,也不嫌弃你不勇敢……”
游行被搂着腰,低眉顺目,含情脉脉地看容倾,又说:“我都喜欢你喜欢得没心没肺了,你也不见得多喜欢我的样子,你明知道我不擅长哄人,你怎么老是不懂我呢?”
“我这叫作矫情跟作,对不对?”
容倾简直是无奈,愣生给逗笑。
“谁比得上你的强盗逻辑?”
游行坐在容倾的腿上听了会儿,语气变得慵懒而肆意,正儿八经,审慎思考了说,“你搞得懂不就行了?”
“那你说说,什么叫矫情,什么叫作?”
容倾手去碰游行的腰,指尖细腻的触感让他心中暗自发紧。
他手又去碰游行的脊椎骨,感慨了说:“长得漂亮就是本事。”
游行默许了容倾的动作。
但没好意思继续说话。
等容倾手从游行的腰上下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游行只是搭在容倾的腕子上,又很认真地看他。
就这样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游行感觉手快麻了,就说,“就你这样难伺候地就叫作矫情跟作,我累死了!”
容倾碰了游行手背一把,“嗯,你这样的。”
游行还拉长个脸。
禁不住思考,自己就是不想看到这个人太心安理得,想逗他开心一点,可每回都事与愿违,自己都是不太靠谱的那个人。
游行腿勾起,踢了容倾脚背,又起来,手去碰窗台的碎雪,才说:“你跟你老父亲说了什么好事啊……”
游行赤着脚,容倾提前在屋内铺了地毯,这会儿游行像是知道冷似的,赶忙跑到被子里找袜子穿。
容倾捏了游行脚腕,倾身道:“身体快点好起来,哥哥带你去游乐园。”
游行踢了小腿,晃荡着,“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没谁保护你,其实我一直都最想保护你来着……”
游行念叨,“我六岁那年许过的愿望算不算实现了?”
“可惜你老是听不进我的话,”游行跟容倾算账,“孤儿院的那段日子是我过得最幸福的时光了……我记得,你每天都给我带草莓蛋糕吃,那个盛今诺常常来抢我的,我不许,他就骂我,你那个时候不喜欢我,怎么还想着救我呢?”
容倾视线停住。
游行脚腕处又有了痕迹。
“你又跟我说这些话……”容倾突然莫名地单膝跪地,他如骑士一般吻住游行的手背,突然抬眸问:“我做了错事,你会不会原谅我?”
“什么?”
“我唤醒了凌逐臣,我想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