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行只看到一个穿黑色高跟鞋的女子款款而来,她脚踝纤细。
游行听到陈露杀喊了一声妈妈,又看到盛今诺眉头皱起,径直站起了身。
盛今诺脸色黑得像锅底,喃喃道:“怎么是这个女的?”
迟言允闻言,赶紧回神,问说:“这不是原先大教堂的修女露莎吗?你认识?”
盛今诺也顾不得其他了,马上就要跑过去质问她,却被迟言允一把拉住。迟言允观察到游行锐利的眼神,他转头的眼神又跟容倾的眼神撞上。
薄凉的冷冽目光让迟言允后背发凉,他拧起眉……
就好像走在一条冰河的两端。
在两端,都是死路。
游行看迟言允死死拧着盛今诺的胳膊,他听盛今诺喊道:“就是这个女的跟我说的!她让我偷换名单,我要去问她,她应该还记得我的。”
容倾对盛今诺说:“那个给你找收养家庭的修女,已经死了。”
“你还记得那个叫甘蓝的好心阿姨吗?”容倾皮笑肉不笑。或许同样,这句话也是对游行说的,“当年甘蓝主动给游行找了盛家的人当收养人,她也同样给你找了,只是你太蠢了,心生嫉妒,非得抢……等不及这一两天。”
“当盛家的人死了,最后的得益者会是谁?”容倾又对迟言允道:“我不认为,曾经背叛过迟家的人会效忠于教廷。我也不认为,阿行身为王,会再度出手保护恶魔……”
盛今诺被问到哑口无言,他脸色白了又白,勉强镇定又迅速掰开迟言允的手后,又十分厌恶地说:“拿开你的脏手。我恨你,我最恨你们这种人面兽心的恶魔。”
迟言允脸色铁青。
寡白的面色让他心中虚空。迟言允勉强镇定,他看向游行,“那你提醒我,也是这种心思了?”
“你从来就没有原谅过我,没有原谅我父亲。”迟言允恍若清醒,但他有自己的一套思考模式,又道:“你总是比我强,我父亲总是拿你跟我比较……你为什么,还活着?”
迟言允自说自话,他看向盛今诺,语气像揉皱了一汪水,“你这么讨厌我?”
盛今诺看上去有点于心不忍,他没法冷硬地说是,但也没法对这个恶魔说狠心的话。
“我是死路一条,但你唱歌真的很难听,”盛今诺受不了,“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难听的歌,你唱起歌,就像在拉锯,你别烦我。”
游行看到迟言允神色明显低沉,他也不好说什么。
他觉得迟言允挺敏感矫情的,但他能说什么?
陈露杀走过来,容倾跟陈露杀打了招呼。紧随而来的,就是陈寂白咋咋呼呼,他笑得好像一只鹅,嘎嘎嘎地笑。等走到迟言允跟盛今诺旁边了,陈寂白赶忙一拍手掌,笑得跟个老鸨似的,嘲讽的语气也拉到满级,而且阴阳怪气,针锋相对。他说得好畅快,好爽,舔了个大脸道:“呦吼!什么叫天打雷劈,什么叫年轻有为,什么叫一把破锣嗓对哪个人勾魂摄魄……”
陈寂白不损游行他很不舒服,他笑说:“阿行,所以,这又是你干的?”
“送人头,”陈寂白笑得干巴巴:“你是不是想送我的人头。”
游行感觉陈寂白癫头癫脑,又听陈寂白说:“我的好大监察官……你怎么想的?”
陈寂白快被工作埋疯了,缺了游行好像缺了左膀右臂。
“缺谁都可以,”陈寂白语气正经,“真不回联合署了?”
“……”陈寂白咬牙。
“你当我空气?!!!”陈寂白跳脚。
游行忽视大笨鹅,对陈露杀说:“我想查查你母亲,你会介意吗?”
陈露杀俊美的脸色闪过一丝刻意,但游行就尤其了解陈露杀,特别会顺毛摸。
陈露杀这个人吧,不能说他好,也不能说他坏。
他会凡事做出最利于自己的选择。
谁强,谁就倒戈。
但心理包袱也重。
游行逗他,“额,这跟你的乌纱帽有关,要是联合署没了,你也当不成大监察官了。”
陈露杀果不其然,开始沉思。
当露莎的目光跟游行碰上时。
游行似乎都能够感觉到火光四溅,他笑了下:“露莎阿姨,好久不见。”
露莎手上戴着一个金手镯。
周遭都是一片阚寂的银雪,在这样的气氛映衬中,金镯子的耀眼光芒跟凄苦悲哀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了。
露莎红唇潋滟,满身贵气。
这会儿她眼神躲躲闪闪,陈露杀眼神中的波动更大了。
陈露杀说好。
随即陈寂白跟只耷头耷脑的兔子似的铐住盛今诺,陈露杀拧了一把陈寂白的耳朵,没好气训斥说:“当猪八戒呢?”
“你是猪。”陈寂白看好友一个眼神都没丢给他,他问说:“我犯哪种罪了?”
陈露杀沉默了下,索性也就直说了。
“你长得丑。”
陈寂白:“……”
“那阿行为什么不想在一起工作了。”陈寂白长吁短叹,“哥哥你魅力不足,人品不好,你不配当人家的朋友。”
陈露杀看了眼容倾,又跟陈寂白呛一块:“我品味当然好。”
陈寂白:“你这是强盗!”
游行听到强盗二字脸色微变。
他怎么不是强盗呢?
都对容倾强取豪夺了,想当年如若不是容倾不肯应了他,又……其实不是的,容倾算是他难得的温柔跟港湾。
等送走这些人,游行眼神反而阴了下来,他推开些许,转身对容倾说:“是你的杰作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
容倾语气慢悠悠,声线犹如天籁,带着一丝不经意撩人心扉的酥痒。
风吹动着容倾额角的发,他有一张得天独厚的脸。
冰雪一般的面庞,每一样都是造物主最好的恩宠。
“我帮你毁了这个世界,不好吗?”容倾语气更加漫不经心。
在寒风朔雪中,游行看到这个人的脸,听他的声音感觉多么沉醉。
他无法,不爱上这个人。
可他同样,当初有多深爱,后来在地狱城的大火中丧生,心就有多痛。
恶魔本身,其实就是一种无法挽回与抵抗的命运。
身为恶魔,真是对不起。
游行实在是难以接受,容倾也变成这样的人。
他心中,容倾始终是那个人,未曾改变。
游行手抽出来,他捧住容倾的脸。风声的晃动里,游行的手让容倾感觉如此冰凉,但带着一丝隐隐的暖。游行在他耳边呢喃,又好像十分轻柔地拿嘴唇碰住他的耳畔,“我想,我需要你。”
“你,在我身边。”游行直抒,坦言,“你会保护我的,是不是?”
容倾笑了。
声音清脆,好像春夜的一声风铃。
游行从来没听过那么像春天的呼喊。
他喊他……
“亲爱的宝贝。”
游行面红耳臊,连忙要推开容倾。
容倾捂住他的嘴,挑眉,用眼神无声警告,或许是真的讨厌听到不想听的。
他觉得在公墓旁亲游行其实不太好,但身体先于动作,容倾松开手时,猝不及防在游行樱色的唇上点了下,又说:“不许拒绝我。”
游行唇边触到冰冷的温度。
他看到一只白色的冰蝶翩跹而来,身体嘛,在轻轻摆动翅膀。
它通体纯白。
好像透明澄澈的爱。
风,大概来自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