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被沈清沉紧紧地攥住了手,不得动弹,便只吆喝着:“胡说八道!”可当虞鸢的令牌被怼到他的脸上,便跟鹌鹑一般蜷缩了手脚,不知动弹。
倘若古早的鬼片有这样管用的符咒,或许大多数道士都要失业下岗了!
很快,这事儿便传到了话事人的耳边。那女人名叫薛鹤安,是这鹤缎庄的掌柜,她身上便是用这藏青色布匹裁制成的修身罗裙,步步生莲,曲线被这罗裙修饰得恰到好处。她从仓库来到铺面,蔑了众人一眼,偏着脑袋听伙计在她耳边细语。而后又挤笑,朝虞鸢颔首,“大人说这话,可有证据?”她伸手抚摸虞鸢的肩膀,逆着肩线而上,猩红的指尖如凌厉的刀片,刺入她脖颈。待到她反应过来,女人纤细的手指便已然扼住了她的喉。
“大胆!”虞鸢蹙起剑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人,“胆敢谋害朝廷命官?”她虽未做过官,可常道是“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她当年可是顶着会丢脑袋的风险来向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长公主毛遂自荐的人,不就是个官架子,有何难的?
可面前的人并没有被她的虚张声势所吓到,反而勾着嘴角睨了她一眼,便松开了手,“民妇哪有那个胆子呀。”她嘴角看似扬起,却只令人生寒。
沈清沉光是听,也感觉到了虞鸢的窘迫,上前将布碎扬到女人面前,“这布碎便是证据。”可那女人用两指夹着布条,眉头和鼻子几乎要拧成一团,只瞥了眼便退得远远地嗔笑一声,“就凭这布碎,大人便说杀人凶手在民妇店里,未免也太草率了。”
她自然料到薛鹤安是个硬茬,不吃这套,可既然要装疯,沈清沉自然奉陪。她将布匹抽起,将布碎列在上头,那布条几乎完全融入布匹。若非那布条边角的勾丝,即便混入其中无人发觉也未可知。她看着女人脸色铁青,却又很快恢复了满面春风,不禁讪笑,“若掌柜这还能辩些甚么,倒也真算个有三寸不烂之舌的豪杰。”
听此一言,薛鹤安的耳根子瞬间烧红了,没好气地咬咬牙,“既然如此,大人随民妇来便是。”铁证如山,她也没什么好瞒的。既然她这般斩钉截铁,若是在府上找不着这么个元凶,薛鹤安定会告到官府去。
环顾着整个前院,满满当当全是挂着刚染好布料的竹竿,连个人影也没见着。沈清沉可没什么功夫跟她打太极,她是硬茬,她沈清沉自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这鹤缎庄,为何不见家眷,只见布匹?”这话若是让现代人听了,定会觉得是句脏得不能再脏的脏话,但可惜,薛鹤安并没有这个福分听懂沈清沉的黑色幽默。
“既然你自称民妇,至少会有个夫婿吧?”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沈清沉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跟记忆到底哪个出了错。
薛鹤安吞了口口水,顺势翻了个并不算起眼的白眼,指着院里头的小道,“过了小道,便能到薛家的中堂。再往里头走两步,自然能见着厢房了。民妇还约了客人聊买卖,就不奉陪了。”她朝沈清沉行了个礼,便沿着路回到铺面。
沈清沉忽然嗔笑一声,“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坦。”这薛鹤安不愧是一个人能打理这样大的鹤缎庄的女人,头脑清醒的很,竟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她本就没把这薛掌柜当做嫌疑人,她身上的罗裙那般张扬,这事儿若是她做的,哪还敢这样猖狂地招摇过市。薛鹤安这人,性子的确刚烈,可她并不傻,撞南墙这样的事儿她才不会干。
只是杀害男子的人不是她的话,又能是谁呢?
顺着她的指示,众人来到了薛家最后边的排房,看见了那薛鹤安的夫婿正在房门口不知在捣鼓些甚么。只见他怒喝一声,木材便被劈成两半,紧接着他又弯下腰捡起那其中一块木头,仔细打量,“还是不对。”
他一直埋头在木材堆里,用小刀刻出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最吸引陈孝霖的,是桌上的一只木质麻雀,肚子圆鼓鼓的,刻意镂空一处的巧思让它活灵活现。她伸手便取了那麻雀把玩,这才吸引了男人的注意。他微微仰着头,凌厉的下颌线上沾上了几缕打湿了的木屑,倒让他添上了几分不似真人的荒唐感。他不苟言笑,唯独只对着这些木头块憨笑。他抬眸看了眼众人,又看了眼陈孝霖手中麻雀,脸上的凝重才缓和了半分,“你们...”
没等他问,虞鸢便先自报家门,“本官乃大理寺卿,路遇此地,见有凶案,便在此逗留着手调查。这次来是为了客栈坠亡男尸,若是没有推断错,这凶手便就藏匿在鹤缎庄。”听罢,男人停下了手中的细活儿,环顾了一圈,又无辜地睁着眼凝视她,就差没把“你看我这屋里有人吗”写脸上了。虞鸢看不懂他的脸色,只知道痴痴地盯着他看。也许是被她盯得有些烦了,他才松口:“这屋就我和女儿,难道你们怀疑是小女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