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冷清的院子比起往常来说,变得稍微热闹了些。“怎么样?有何收获?”未见人先闻其声,而后两位衙差跨过连接陈家粮铺的门来到院子。两人一边剔牙,一边岔着手,似乎是刚吃饱了早饭想来寻些乐子。
沈清沉上下打量两人,谁说这两人不像衙差了?这副玩忽职守又吊儿郎当的模样,不就是她心目中那些不干正事的官差形象吗?“干吃空饷的蛀米大虫...”她嗤声后便垂下头,接着在油缸附近寻线索。
“贱婆娘,说什么呢!”
“人家到底是大理寺来的大人,总要给些面子吧。”两人一唱一和,倚靠在门边看她,“大人若是找不到,便请回吧,免得日后传了出去,这大理寺也不过如此。”
“我看啊,大理寺也是人人都能进咯。”沈清沉没有抬眸理会,只是蹲下挪着步子,在油缸附近仔细勘察。只见一侧油缸中,有一处诡异而尖锐的刺。沈清沉从袖中取了帕子,用帕子包裹将那尖锐物捏起。她将那物品凑近了看,却仍旧看得不够细致。她只好起身,又回头看到那两尖酸刻薄样的衙差,啧声道:“无能就滚远些,在这挡道连好狗都不如。”两衙差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看着她手里的线索更是看得愣怔。
沈清沉走到阳光略微充足些的地方,张开手中的帕子。帕子中包裹的是一个铜制的哨子,只两个指节大,近两端的部分开了两个圆孔。一侧的圆孔被压成薄片,沈清沉有理由相信,这是凶手遗留下来的物品。那哨子放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格外的刺眼,而仓库又因没有窗户,常年不通风,更无阳光透入,这才没能发现哨子。
她将哨子重新包进帕子中,又转身走入仓库,见两衙差哑语,心里喜滋滋的,“二位做人虽无能,可二位可以考虑做看门狗呀。看门狗向来最喜欢吠来客了,不仅不会被骂拦路,说不定别个听你们吠叫还会夸赞呢。”她乐呵一声便把门掩上,在仓库里一边搜证一边听着外头衙差骂声,简直是天籁。
那铜哨散落在油缸角落,那是怎么遗留在这儿的呢?油缸与墙壁间紧紧贴着,油缸下压着砖块,两两垒着,这是为了垫高油缸的。两个油缸之间的间距并不算大,只能容一人的大小,若想施展下臂膀,也是不能的。沈清沉的身材并不算瘦小,正面走入两油缸间,两侧腰间距离油缸也只有两拳头间隔。
沈清沉手里握着铜哨,仔细端详。其中一个圆孔应当是被压扁的,掉落在这样狭窄的地方,更像是打斗间留下的。沈清沉将铜哨放到眼前,尽力尝试看清里头的结构,却见着圆空瘪下的地方,有一点怪异的污渍。
她拿着铜哨拿到院子里,又重复一次相同的动作,借助光线,她看清了——
是血迹。
沈清沉原不敢确定,这铜哨的凹陷到底是凶案前就有的,还是案发当天造成的。如今见了这血迹,她便了然了。“陈掌柜,借个剪子。”沈清沉走到粮铺里吆喝,接过陈伶伶递的剪子,顺着铜哨凹陷的位置剪开。又通过两端的开口,竖直剪开成片状,摊开来,这次便当真能看清其中的“污渍”——猩红的血迹。这血迹应当是案发时因凶手被迫挤压到铜哨,尖锐处瞬间刺破皮肤,血液残留在铜哨里的。
“这是…?”陈伶伶看着那铜片问。
“陈老掌柜随身物品可有铜哨?”见陈伶伶摇头,沈清沉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推断,这是凶手遗留下的物品。可这铜哨并不算特殊,只这铜哨并不能排出凶手的身份。唯一有用的线索是,凶手的身上或许有铜哨造成的伤痕。可这点血迹,凶手身上的伤痕未必能留多久,不能保证她搜身时伤口还在。
沈清沉不自觉地用长甲搔了搔头发,看着这一筹莫展的案子,似乎也不能放弃验伤。事到如今,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握着铜哨,走到对面的杨家粮铺,“劳烦杨掌柜通传一声,这凶手曾与陈老掌柜争执打斗,身上定有伤痕。只需一验,便可知谁是真凶。”
杨掌柜听罢抬眸,只一愣,又长着嘴,半晌才道:“是,是,劳烦大人在此等候。”他把沈清沉领到杨家的院子,与陈家不同,若是说陈家的院子是低调,那杨家便可称得上是简陋。杨家的家世看来正如那脚夫所言,并不算显赫,只是凭着这独特的酱油配方才在这固城有着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