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永宁宫,沈清沉伸手去握住陈孝霖的手,她小小的手掌里还遗留着温热。她不敢想,她是怀揣着大志跳入这个陷阱的,当她发现这是个陷阱时又该想些什么?是不是会后悔跟了本宫?她颤抖着手去摸她冰冷的脸庞,这张脸曾经那样欢快过,她真的不舍得她。她忍不住趴在陈孝霖的胸口上哭,让眼泪跟她的血相交融。
也不知哭了有多久,李崎才上去劝道:“殿下...凤体为重。”她知道她伤心,可自打她从太子府回来眼泪就没有停过,她真怕有一天公主的眼睛要被哭瞎了去。
沈清沉被她搀扶着起身,点点头,又伸手去替陈孝霖整理衣物。像她生前的那样,沈清沉仔仔细细地替她将领子整理利索。恍惚间她摸着感觉陈孝霖胸口的位置有些硌,白天被胸口的箭模糊了视线,众人从未发觉过。她将陈孝霖的衣襟掀开,发觉里面竟藏着一个卷宗。她果然还是将卷宗带回了,她真的证明给沈清沉看,她没有看错人了。
沈清沉握着那满是血的卷宗,卷宗的字迹因为她藏的位置离心脏较远,没有被完全浸透,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案件的案发经过与探案的过程。她苦笑着看着安详的陈孝霖,觉得她真傻,真的。为了这个卷宗宁愿牺牲掉自己的性命,当真值当吗?
她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她怀里的卷宗了,她如今只一心想要为她续命。既然不在沈池润的眼皮子底下,便不用再避嫌。只是宫中人多口杂,续命这样的事在古代还是太过于吊诡,要是被传了出去只怕是要被打成妖女当众烧死。沈清沉向李崎使了个眼色,李崎也知道她想要做什么。若说从前刚被续上命的她还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那么恢复体力的她记忆也逐渐恢复,自然也懂得自己的这位主子有些特殊的本领。虽然她陪着这位主子长大,可她向来有自己的本事,若是背着她修些什么邪术也不是不可能的。至少李崎是这样坚信着,安慰着自己的。她可不愿意相信自己敬爱的主子是一个妖女。
沈清沉将玉坠握在手心里,用温热的手将它反复摩挲,心中默默地念:我愿意以三十天寿命换她复活。
【系统提示:已接收到宿主指令,即将为您扣除寿命完成交易】
接着听见系统的一声“提醒宿主,您剩余的寿命为:35天”,吊坠从她手中缓缓升起,而后又吐露出刺眼的白光。玉坠的白光析出,缓缓地降落到陈孝霖的身上,慢慢地她的手指开始动弹,心脏缓缓恢复跳动。看着她无意识颤动的手指,沈清沉十分欣慰,这些天来为许子溪案子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她确实有把握能将陈孝霖救活不错,在行动前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她看见她倒在血泊中,胸口还是一同地迸发出一种无名的痛感。哪怕她能活过来,但那一刻穿心的痛却是真实经历过的,是真实存在的。她切切实实地被数十发羽箭刺穿了心脏,在她再次醒来之前,她都只会以为,她这一生的结局就是这样。这也是为什么沈清沉要千叮咛万嘱咐她要平安归来,那样的痛她真的不想要看身边的人再经历了。
沈清沉握着陈孝霖的手,不知过了多久,那股暖意逐渐从手掌化开,传达到对方的掌心里。那人懵懂地睁开眼,不住地眨,“公主...我是不是死了。”
众人陷入一片死寂,李崎也忍不住要背过身去偷偷地抽泣,她知道那样的感觉太令人难受了。刚刚复苏的她,身子还冰冷,伤口的疼痛都未能完全痊愈,这些她都经历过。她太知道死有多疼了。沈清沉蓄着眼底的泪,笑容明媚,“没有哦,孝霖还好好的...”说到“好好的”,她竟倏尔别过脸去悄悄落泪,这样的话她在行动前也说过。
她说过她要好好的,她只要她好好的。
“殿下...孝霖没事,为什么殿下还哭呀。”陈孝霖想要伸手去替她擦泪,她不忍心看着她那漂亮的眼眸为她落泪。可箭刺的伤口被扯得生疼,她忍不住将眉头紧锁,含着泪看沈清沉。她垂着头看自己身上的血衣,感受到胸口的疼痛,而后又抬起脑袋去看众人悄悄抹泪的模样,她仿佛知道了什么,“殿下...”
沈清沉知道这孩子伶俐,也通人性,她看着她的眼神知道瞒不了什么。于是她握紧了她的手,强挤出笑意,眼角却依旧耷拉着,“就当睡梦一场,没事的。”她知道这样的事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的,她自然也不奢望陈孝霖接受。要是她愿意,沈清沉便继续把她带在身边,只是不将她显露于人前,又或是再替她寻个别的什么身份也好;倘若她不愿意,沈清沉也可以理解,她也会将这段相处的日子好好珍藏在心里,然后各奔东西。也许是她的童年经历抑或是别的什么,她从来不会勉强别人的去或是留。她就只是好好地做自己,旁人的心思她没有能力也不想去左右。她认为尊重朋友的去留,才真正是不愧相遇。
她平静地看着陈孝霖,期待着她的抉择。说是不勉强朋友,可她的心到底是肉长的,她只不过是不会挽留,并不是不会难过。看见她依然露出清纯又乖巧的笑,沈清沉的心才真真正正地落下了。
可沈清沉没有注意到的是,张之儒自打那抹光出现便一直是错愕的表情,接着看向沈清沉的目光有些动摇。不知为何,他的心情有些复杂。难道他要告诉自己,自己喜欢上的不是一个神女,而是一个妖女吗?一个懂得还魂之术的妖女,还是那个他喜欢的公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