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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天 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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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旬,成都。

镜头对焦街口一米多高的银色标牌,摁下快门,咔嚓定格,清晰成像。

手持相机的人低头查看照片,满意地勾了勾唇角,酒窝若隐若现,抬头,露出一张俊秀清逸的脸,望向窄而热闹的老街,眉目疏朗。

标牌上介绍了这条名为北书院街的历史:明正德十二年在此建有大益书院,“书院街”因而得名。因明万历年间主政的张居正“尽毁天下书院”的命令而被毁掉。明万历十五年,在原址改建“大儒祠”,专门祭祀宋代理学家周敦颐和程颐、程璟兄弟,所以又称“濂洛祠”。明末被毁后,清代未能重建。

曾经的辉煌已卷入历史洪流中,如今的北书院街陈旧破落,成为了成都悠闲慢生活的代表之一,与繁华仅隔一堵墙。墙的另一边是络绎不绝的喇叭声,这一边却是搓麻将打牌的人声,尚未走进小巷,便已身临其境,被欢热裹挟,催促着去一探究竟。

沈长京转身抬步,百余米短街的百态皆纳入眼中,一眼望到底的尘嚣。墙面上画着粗大的标语“你,就是我的花花世界”,两侧青翠茂盛的梧桐树遮天蔽日,筛下的阳光落在店门前的遮阳伞上,老式单元楼,灰瓦片房,青石板路,苍蝇小馆,茶摊密集,加上摊主们的忙活、老者们品着素茶摆玄龙门阵的吆喝,或躺在竹编椅子上悠游自在地抽叶子烟,处处弥漫着浓郁的烟火气息。

这里的一切像是在快节奏都市生活中按下了慢速键。

沈长京步伐轻快,目光流连,耳旁围绕着地域气息浓厚的成都话,听不太懂,但乐在其中。

无论是出门旅游,还是在久居的城市,他独自一人时总不爱往人多的地方钻,不仅挤得很,实际情况还和它的噱头有很大的出入,几次令他兴致阑珊之后,他更喜欢发现那些被遗忘被冷落的角落,用镜头穿透覆着的尘埃和灰霾,记录下无人问津的平凡生活。

信步走向第一家店——啖三花,老板娘正忙得热火朝天。他在旁边拍了几张照片,等老板娘稍微慢下来后,才抓着罅隙问她这里的“啖三花”指的是什么?

啖三花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成都市井广泛流传的一句口头禅,是成都本土人士当年吃喝茶的代名词。同年代,成都茶厂把生产的茉莉花茶分成几个等级,一级、二级、三级、四级及花末。“三花”特指三级茉莉花茶。

而此啖三花非彼啖三花。

老板娘眼前一亮,小伙子长得俊俏又乖,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戴着白色棒球帽,微微下压的帽沿下一双透亮明朗的眸子,澄澈似冬日映雪,盯着人看时生动得好似会说话,一笑就旋出两个又深又甜的小酒窝,讨喜得很,年纪看上去大概十七八岁,应该是来旅游的。

她操着口音告诉沈长京,她店里的三花指的是蹄花、腰花和脑花,还热情地问他要不要来一碗。

沈长京一路逛过来,消耗了一些体力,正要应好,手机却响了,来电显示是他这次自驾游的旅伴——谢阑生。

他跟老板娘说了声抱歉,走到旁边接听了电话,佳酿温醇般的嗓音搔弄着他的耳朵,既厚又清,绕是听了那么多遍,也不能习惯。

“好,我现在在北书院街,马上就回去。”

谢阑生已经到成都了,并且还把他们租的车开到了旅馆,沈长京只好结束这趟短暂的city walk。

他打包了两碗啖三花,经过街口的牛肉咔饼小摊和糖油果子小摊时,又各打包一份,原路返回宽窄巷子的旅馆。

非上下班高峰期,地铁上人不多,沈长京对着明明灭灭的玻璃窗整理发型,扯扯衣领。有些雀跃和迫不及待,这可是他第一次和网友见面。

虽然做旅行攻略时,他和谢阑生互通了好几个电话,也视频过,知道对方的样子,可还是忍不住想象,谢阑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阑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沈长京的爸爸沈关山大导演评论了四个字:年少有为。谢阑生今年29岁,曾是沈大导演的一部科幻电影的专家顾问,普林斯顿大学全奖直博,现职任南京大学的天文学教授兼博士生导师,发表三十余篇SCI,而且还是一作一区,也参与过国家规划材料编写。

结合沈长京的初印象,简单粗暴来讲,谢阑生就是人神共愤的存在。

沈长京没有自驾游的经历,原来只是打算出门找几个地方玩玩,开阔开阔视野,在吃饭时提了一嘴想来川西这边寻找毕设灵感,恰好他爸爸得知谢阑生要进行一场川西自驾游,于是主动牵线,让两人联系上了。

二十分钟后,沈长京敲响了谢阑生的房门,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拳又松开,深呼一口气,略微紧张。

旅馆隔音不算好,里面传来细碎的动静,沈长京的耳尖动了动,很快门就开了,阴影倾覆,视线变暗了。

沈长京抬眼一怔,眼睛定在谢阑生的脸上,挪开,又移回来,愣愣地喊了声:“阑生哥。”

谢阑生柔柔朝他一笑,把门完全打开,侧身道:“先进来坐吧。”

沈长京轻轻关上门,看着谢阑生肩正背宽的背影,脑海中滑过他视频时的脸,作了下对比,觉得他一点都不上镜,现实中可比屏幕上好看多了。眉眼像被工笔勾勒出来的,细致却不温润,透着股凛冽的英气,骨相立体且饱满,高鼻梁,单眼皮,眼睛狭长,眼尾飞扬,右外眼角下点着颗泪痣,单看面相颇具冷感,令人观而远之,可一旦出现细微的笑意,又如春风和煦,融了千里冰雪。

沈长京的手有点痒,但没有拿起相机。

“你饿不饿?我打包了几份东西,算是成都的特产小吃,闻着挺香的,要不要尝一尝?”沈长京提高手中拎着的袋子,放在靠窗边的小桌子上。

谢阑生给沈长京递了一瓶矿泉水,还贴心地拧松了盖子,闻言欣然应好,主动伸手拆开了袋结,动作不紧不慢,斯文优雅。

沈长京盯着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甚至还有点希望他的眼睛具有放大功能。

谢阑生的手指修长且尖,指甲圆润,动作时像一瓣瓣莲花盛开,薄皮贴着软骨,瘦而不柴,青筋微微贲起,匀开了皮相的女气,充满力量感。

沈长京注意到他的手腕还戴着男士腕表和一串枣红手串,手串又亮又润,衬得手像一件框在橱窗内的艺术品。

这次,沈长京没忍住。

谢阑生听到快门声,向对面投去目光,沈长京没放下相机,偷偷从后面探出一只眼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大方夸奖:“你的手真好看。”

谢阑生左右翻转了下手,似乎对这样的赞美已经习以为常了,轻笑:“你随意。”

“真的吗?随便怎么拍都行吗?”沈长京撑着桌子凑过去。受家庭环境的影响,在尚未完全踏入导演这一行时,他对美的追求几乎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遇到美丽的美好的事物,总是情不自禁地摆弄相机或者摄影机。

当然,美,不仅限于视觉感官。

“你要是想给钱,也不是不行。”沈长京的反应太有趣了,谢阑生成心逗他。

“别吧,阑生哥,你怎么会缺这点小钱呢。”沈长京朝他眨了眨眼。

“没人会嫌钱多,我也不例外。”

“可我看你不像那么俗的人。”

谢阑生四两拨千斤给他推了回去:“那你看错眼了。”

沈长京:“……”表情吃瘪。

谢阑生点到为止,咬了半个糖油果子:“费用已经收了。”

沈长京一下子又振奋起来了,把其他几份吃的也推到谢阑生面前,得寸进尺道:“那我一次性付清,你吃都吃了,不能反悔的。”

谢阑生无奈道:“第一次见面你就讹我。”

沈长京朝他调皮地眨眨眼:“我都喊你哥了,你不得让让我。”

关于对谢阑生的称呼,沈长京其实纠结了好久。一来,他不是谢阑生的学生,喊谢教授不太合适,也不能直呼其名,太不矜持了。二来,谢阑生虽然只比他大六岁,却是他爸爸的好友。但是喊“哥哥”的话,又有点腻歪,思来想去,“阑生哥”是最好的,既不庄重,也不生分,礼貌得刚刚好。恰好他上头只有一个姐姐,缺了位哥哥。

“看来这个哥哥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好当的好当的。”沈长京脸不红心不跳的,“我姐都说我是最省事的弟弟。”

谢阑生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看破不说破。

沈长京的性格比他的外表还开朗,是个自来熟,只要对方搭理他,他就能一个人噼里啪啦讲一堆,十足的话唠。况且和谢阑生聊天,轻松有趣,丝毫没有感觉到年龄差带来的代沟。

他搬了张凳子,挨得谢阑生更近,把相机举到他眼前:“你没来之前,我一个人去了好多个地方,拍了很多照片。”

他自顾自地和谢阑生分享。

谢阑生低下头,凝视着那一块小小的屏幕。

窗外楼下是车水马龙的喧嚷,窗内自动屏蔽了扰乱,一人絮絮低语,一人垂耳倾听。

“这里是杜甫草堂,我买的是学生票,半价25块,太大了,没逛完,随便走了一圈,风景是很不错的,然后从东门出去,到了浣花溪公园。我觉得如果下雨的话,会更有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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