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姐在钱老爷的熏染下饱受翰墨之教,祁宁县各处的生意平时也由小姐盘账清查,被百姓夸赞咏絮之才,岂能不识字”,钱静姝身后的丫鬟春雪开口炫耀道。
“那小姝知道何为《典妻契》吗?”
“放肆,在小姐面前竟说这些污秽腌臜之事!”
话音未必,丫鬟春雪便开口打断,冷眼望她。
陈阿七内心暗道,这《典妻契》到底是何物,竟引得春雪如此大的反应。
“春雪,不得对阿七无礼”,钱静姝温柔制止,遗憾道:“阿七,我虽读了女四书,却未曾听过这《典妻契》”。
陈阿七疑惑道:“女四书?莫非是东汉班昭著的《女诫》、明成祖徐皇后书的《内训》、唐朝宋若莘写的《女论语》以及明末儒学者王相之母刘氏的《女范捷录》?”
当今科举题目皆出自于四书五经,男子读《论语》、《大学》、《中庸》和《孟子》四书,其中包含古思想家的无穷智慧,而对应的女子读的女四书却不乏糟粕,强调事夫和贞烈。
“是”,钱静姝应道。
陈阿七眉头微皱:“那钱小姐,哦不,小姝可知《女诫》中的‘专心’?”
“《女诫》有云‘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
丫鬟春雪见自家小姐应答入流,她虽听不懂,却也洋洋得意。
“小姝果然文采斐然,那小姝认为此段是对的吗?”
钱静姝答的时候便有所不适,但她不敢妄议圣贤书:“大抵,是对的罢?”
陈阿七澄澈的眼神看向她的眼睛,两人皆不言语,片刻后两人都笑了起来,春风树下,肆意洒脱。
陈阿七不好直言诋毁被她奉为圭臬的圣贤书,更不会打破她十几年来建立的文学修养,她的眼神只是告诉了她:“或许这些书也有不对的地方”。
而钱静姝懂了,她在说或许你可以有思考的读书,她给了自己质疑的可能性。
“小姐,天色已晚,我们得回府了”,春雪不知她们在笑什么,但见天色已晚,提醒着自家小姐。
陈阿七目送马车离去,脸上的笑意淡去,想起不久前那个一瘸一拐的身影。
皆是女子,皆在祁宁,命运却天差地别。
陈阿七推开院门,见师叔和阿寿师兄打扫着院落,昨日的灰尘不见,虽仍然萧条,却不再破败。
“阿七,你可终于回来了”,阿寿师兄跑至她身前,扶她进屋。
张天师上前看望她的伤势:“阿七啊阿七,下次若遇此时,可不要再逞英雄,你师夫若是看到你被烧得如此严重,定会心疼”。
陈阿七调皮的笑了笑:“师叔心疼阿七但说无妨便是”,但提及师父,她思念之情油然而上。
“这下不但救不了人,还把自己赔上公堂,你啊你”,张天师虽然言语责怪,却难掩关心之切,“你不是读了你师父的不少医书,怎么连包扎也不会?”
阿寿替她辩白:“阿七裙摆的步被她在冲进大火前撕了,浸水捂了口鼻,如果再撕,怕不是要露出大腿让人笑话哈哈哈”,说完自顾地笑了起来。
“咦?你这大氅不错,我来撕了包扎伤口”。
陈阿七连忙阻止:“师叔,这是别人借我的,我还要还呢”。
为给阿七补身子,张天师破天地亲自下厨炖了乌鸡汤,阿寿师兄抄了两个菜。
“哇,三个菜诶,师叔你不养老啦?”
“阿寿师兄你不娶亲啦?”
三个人斗嘴打闹,好不温馨。
忽然匆忙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阿七姑娘,祝大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