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七望向屋外,隅中之时,想必到了宾客前来吊唁的时辰。
陈阿七上前一步,从丫鬟春雪的手中扶过钱小姐,顿时将她的袖袍上印上了两只脏手,陈阿七讪讪,刚才黄泥涂脸忘了洗手,全数染到了钱小姐的身上,还好她无暇顾及。
只是这就要去灵堂了,怎么谢小姐手中还攥着玉珠串,再宝贵也不至于这一时。
富润居内,白色帷帐随风飘零,松柏棺椁停在正中,供桌上摆满三牲五鼎,师叔身着紫袍,于供桌前喃喃念经安魂,钱滚滚肩上扛着铭旌,家眷立在两旁哭奠。
只是这哭的确实一言难尽……,富家女眷不懂哭丧,声音如蚊,好不体面,不免让人笑话。
她扶着钱小姐入了家眷中,见吊唁宾客将至,她便放声哭丧起来。
哭声中夹杂着棺中之人离世的不舍,对他灵魂安息的抚慰,大哭嘈嘈如急雨,小哭切切如私语,如泣如诉,好不悲切。
她一哭不要紧,钱小姐身子一怔,直愣愣地看着她,阿七姑娘看着人挺正常,怎么哭声如鬼魅般。
灵堂内的其他人也顿时息了声,纷纷看向陈阿七,这专业的果真不一般。
“琅玡王氏前来吊唁~”
“陈珺谢氏前来吊唁~”
“范阳卢氏前来吊唁~”
“清河崔氏前来吊唁~”
“……”
陈阿七看到一拨拨的名门望族不远千里进来吊唁,钱滚滚逐一鞠躬还礼,感叹他还真是交友甚广,这些名号她只在民间听过。
殊不知这是南淮钱氏数十辈积攒的人脉。
而这些名门望族派出的多是青年才俊,在非权即贵的世家滋生的翩翩公子,还真是一表人才,风姿卓绝!
不知怎的,那些青年才俊吊唁之时,目光或有或无地落在钱小姐身上。
陈阿七见谢小姐掩面哭泣,搀扶的手用力两分。
“锦衣卫祝九前来吊唁~”
声音甫落,身着黑色云锦劲服的男子大步流星而来,行至堂前弯腰一拜。
“祝九……原来他叫祝九,难道他也是在哪年哪月初九出生?”陈阿七惊诧,夜间还虚弱在床扶不起药碗的人,此刻竟身形矫健,瞧不出半点病色。
男子直起身子之际,两人视线交汇,陈阿七点头示意,不料他竟不认识般视若无睹。
这男子真是生性古怪,夜间还喝了自己熬的药和粥,此刻竟装作不认识,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陈阿七不免愤懑。
与前面宾客不同的是,男子吊唁之后并没被小厮引了出去,而是径直走向钱滚滚,两人低头交谈。
少顷小厮领来了县丞,祝九随县丞离去,身后跟着那四名锦衣卫,此刻也都换了黑衣常服。
宾客吊唁足足一日,祝九之后到来的名门望族数不胜数,陈阿七耳朵都要磨出茧子。
“沈研修沈举人及祁宁秀才前来吊唁~”
她唯一认识的就是那日南祠外仗义执言的书生沈研修,他仍着那身素净白衣,同一众秀才前来祭拜钱老太爷,合袖作揖间,书生独有的墨香气息扑面而来。
士农工商,四个阶级在同时同地聚集在了一处——江南祁宁。
钱小姐未到午时身子便撑不住,几度昏厥,陈阿七把她扶到德润居的闺房休息,便折回到了灵堂。
长夜漫漫,她作为守灵人,还有整个长夜要熬啊。
“阿七,来这边,这边……”,阿寿师兄鬼鬼祟祟,手臂护着怀中,低声喊陈阿七过去。
陈阿七退后几步走了过去:“师兄,钱家怎么那么多人来吊唁啊,阿七哭的嗓子都疼了呜呜~”,她小脸一皱,好不委屈。
“师兄知道阿七辛苦,你看,我给你带了甚么!”说着把怀中之物递了过去。
“哇!荷叶烧鸡!”